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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干戈安能已(2 / 5)

作品:《风起无名草

霍兴安默默地站了起来,内心如万千虫豸噬咬,连山谷里的风也似乎变成了悲悯般的呜咽。他看着那把失而复得的魁斗剑被孟通携远了,懊丧、恼怒、激愤和无望在心中剧烈翻涌。

“这位小公子,”星婆道,“不必太难过了。小黑袍儿自恃武功冠绝,他的徒子徒孙自然也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她笑道,“输给他的徒孙也没有什么丢人的,这天下有多少高手想从小黑袍儿那讨得一招半式的?至于交手过招那更是难有机会。今天你敢到袍客庄来比试,岂不是捋虎须哦。”

“我不是来讨教比武的。”霍兴安说。

“嘻,我知道,”星婆说,“你想掳走小黑袍儿的女儿,那可也是胆子好大的呦。”

“我不是……”霍兴安现在痛苦欲绝,哪愿与她分辩什么。他顿了顿,沉声道:“多谢指点。”便转身而走。他现在只想远远地逃离这个耻辱之地,难以抑制的悲伤使他不想再多说一句。

他疾步地走出了数丈外,看见有树枝挡路,便劈掌砍断,却见星婆鬼魅一样地出现在前面。

“小公子,”星婆道,“你的剑法尚可,就是太规矩了些,很容易被他的那套阴阳剑法耍得晕头转向。”

霍兴安已然沮丧痛苦已极,哪有心情听她讲什么剑法,他望着她,觉得此人奇怪又多事。“多谢!”他扭头便走。

他一路愤怒的踢着沙石,劈砍着阻挡他的树枝草木,一直走到另一个山顶,颓然的坐下来。刚坐下,只听身后有人轻轻道:“哎,心上人儿何日再能得见哟。”

霍兴安回头,发现那鬼手星婆又神临鬼现般的坐在了他的身后,但是背对着他,心下不由得敬畏:这鬼手星婆的无影轻功实在了得!

“这位高人……”霍兴安回转过身来,看着她。

“叫我星婆就行,”星婆说,“小公子,你可不要寻短见,你要是寻了短见,叫那位小心上人可怎么办?”星婆又“嘻”的一笑。

星婆忽然平地飘起般,轻轻的转过来,裙裾莲动。“嗯……”她轻轻落下,说,“小公子一定不甘心,你不会走的吧。”

“我不会走的!”霍兴安狠狠的说。

“嗯,”星婆道,“那你还是要回去比试喽?”

霍兴安咬咬牙:“我会的。”

“那只会自讨苦吃。”

霍兴安没说话,今天受到的羞辱让她愤恨难平,但心知自己已然再难接近那袍客山庄。这星婆不知何方高人,却看似要管闲事到底的样子。

“我星婆倒是可以教你几招,对付小黑袍儿那阴阳剑法。明天一早你到这儿来等我。”说罢星婆飞身而起,如风而去,只见一片云裳飘向山下。

“你的小心上人儿在等你呢,嘻,有情人可望而不可即呦……”星婆的声音回响在山间。

霍兴安呆在原地,不知这星婆的话是否当真。他想,反正自己是铁了心要找到那黑袍客的坟,不管遇到什么阻碍都不会退缩,纵然受到这番耻辱亦不能挫折他的决心!他望着茫然的群山,只感到自己蝼蚁般微弱无力,微不足道。天外有天,那黑袍客的武功想来该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秦少璞当日和纳兰欢一起出庄访友了,待他回来听孟通说了霍兴安掳走那兰悦一事,颇为震惊。又听说鬼手星婆不邀而至,更是皱眉。那兰欢对秦少璞说:“那个人果然是心怀不轨,原来是个淫贼。”

“但他并没有伤害悦儿,只是要胁迫她去找师父的坟。”秦少璞沉吟道。

“难不成他和星婆是一起的?”

“可是孟通和他交手的时候,那星婆却没有出手相助。”

“星婆也从来没有和我们交过手啊,只是,”那兰欢说,“她从来是搞得人心惶惶而已,去年她来的时候,说要在我们的饭里下毒,结果庄里的人都吓得自己生火做饭了。后来她又把自己吊在庄门上装死,还鬼嚎似的喊爹的名,那些日子我夜夜做噩梦呢。”那兰欢叹了一下,“这下子,不仅要防备那个贼人,还要小心那妖婆来捣乱闹鬼。”

“这些日子,我让孟通带庄丁留守庄户,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得擅自出庄吧。”秦少璞叹了口气。

那兰欢却忽然笑了:“看你的样子,一点儿不像我爹的徒弟,倒像一个在乱世里避祸的逃难户呢。”

秦少璞也笑了:“师父纵横江湖,风襟潇洒,当然不像我这样。”

那兰欢说:“哎,我爹的忌日快到了,这次又不得拜坟扫墓了。”

当日霍兴安并没有走,他躺倒在山顶上,一直躺到夕阳西下,才黯然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那个山顶等鬼手星婆。等到日上三竿时,忽然鬼手星婆从崖下飞到了面前。她伸手折断了一棵小树上的细枝,又挥袖一击,树上的树叶纷纷飘落,星婆用树枝戳戳点点,霍兴安只觉得眼花缭乱,竟似昨日和孟通的那招万星闪烁般。待树叶全落到地上后,星婆对他说:“你看看地上的树叶。”

霍兴安俯身看地上的树叶,发现每片树叶中间都被刺了一个孔。

“你的内力不足,只能以剑招来弥补。”星婆道,“那阴阳剑法在于趁虚而入,讲究以快制胜,你得以快制快才行。”

霍兴安心下佩服,未等他抱拳施礼,星婆已飘然而去,留话道:“你练到一击皆中,明日再见我吧。”

“一击皆中?”霍兴安寻思道,这似乎也不难。

他拔出短剑,也学星婆的样子,用拳猛击树干一下,树枝摇了摇,而树叶没落下几片。霍兴安顿觉星婆内力之强,他只好抱住树干拼命的晃动,这才有很多树叶落下。他用剑飞快的刺击落叶,但却只刺中了两三个,另有几个虽然刺中了,但柔软的叶子却未被刺穿。霍兴安定定神,再摇树击叶,这次他刺中了更多。他这样一直练到午后,又练到日落,成百上千次的重复着击叶的动作,山坡上的树几乎都秃了树冠,起初他看到的是东飘西坠的叶子,到了后来,那些落叶仿佛都静止在了空中,每个叶子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它可以一瞬间刺出十几剑。

他筋疲力尽的躺倒在地,看着四周缓缓沉入暮色的山峦,觉得自己像头凶狠搏命的困兽,充满了怒噬万物的愤恨,他塞了一把草在嘴里,苦涩的嚼着。

他出了山,找到之前寄存了马匹的人家,并买了一把长剑。

第二天,霍兴安早早的来到山上,但一直没等到鬼手星婆。他练到午后,但觉心浮气躁,他斩断几个树枝,跳下山坡,径直向袍客山庄而去。

袍客山庄很静,完全不似以前,庄前没有庄丁往来,庄门紧闭。但当霍兴安快到庄前时,墙头立即出现了几个庄丁,弯弓搭箭,向他射来。霍兴安拨掉来箭,大声说:“我要孟通来见!”

庄丁软下弓,其中一个从墙头隐去引去。不多时,一个人影翻跳出墙,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孟通面带不屑的看着他道:“贼心不死,又来……”

未等他说完,霍兴安挺剑便上,迅疾直刺。孟通缩身一避,出指弹开来剑,霍兴安不待他拔剑,迅速的变刺为削,孟通以掌为剑,穿梭在霍兴安的剑光之中。霍兴安出剑飞快,孟通躲闪亦快,几招下来,孟通不见后退,反见欺进,霍兴安的剑被频频拨开。忽然孟通一指点向霍兴安的眼睛,一指戳向霍兴安的手腕,霍兴安侧头护腕,孟通再擒其肘臂,霍兴安只好与之两腕相格,手中长剑顿时被震飞上天。不待霍兴安去接,孟通跳起抢到长剑。他掂了掂剑,揶揄道:“可惜了这把剑。”他一挥手,将长剑掷向它处,一棵脖颈粗的树竟被穿透。

霍兴安自知不敌,恨声道:“改日求教!”扭头便走,连剑也不取了。

孟通冷笑一声:“恭候!”

因为交手极快,闻讯出庄的秦少璞和那兰欢只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孟通。

“师父!师娘!”孟通道,“淫贼竟敢来讨战。”

“听说他是冲你而来?”那兰欢说。

孟通说:“他这是不自量力,所以我就替师傅教训了一下他。”

秦少璞叹了口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此人倒也不似十恶不赦之徒。”

孟通说:“他一来就摆出拼命的架势,我已经很客气了,我只是夺了他的剑,让他知难而退,”他转身对那兰欢说,“但他看来怀恨在心,要再来比试。”

那兰欢一笑:“孟通这是要学孔明七擒孟获了,”他对秦少璞道,“这人包藏祸心,早晚还会做出坏事来,不如废了他的功夫,送于官府?”

秦少璞摇摇头;“是非未分,等我们弄清了再说。”

那兰欢道:“怎能说是非未分,他曾经掳了悦儿去呢。”

“师娘说的是,淫贼差点对小姐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