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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红枣糕(2 / 3)

作品:《濯枝

孟听枝看过去:“嗯?”

方舟看着他们:“你们牵手了,我妈妈说只有女孩儿愿意和男孩谈恋爱,男孩才可以牵女孩儿的手,不然就是耍流氓。”

孟听枝:“……”

完全没想到方姐的情感教育已经详细到了这一步。

程濯将孟听枝的手扣得更紧了一些,朝方舟点头:“你妈妈说的对。”

方舟挠挠头:“所以你们谈恋爱了?”

孟听枝:“……”

程濯大方回答:“大概是。”

小孩子可不管什么概率问题,“大概是”就是“是”了。

方舟眼睛发光,艳羡地吞吞口水:“那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谈恋爱啊?”

孟听枝:“等萌萌同意。”

程濯补充:“等你妈也同意。”

孟听枝打开了思路,再补充:“也要萌萌的爸妈同意。”

三个回答如同三座大山压在方舟幼小的心灵上,孟听枝挥挥手,催他赶紧回去写作业。

回了雨水集,孟听枝先进,程濯跟在她身后。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见你妈妈?我好问她同不同意。”

孟听枝斩钉截铁:“不给!”

对上程濯的目光,忽然又软怂了一截,改口道:“……暂时不给。”

也算是为自己争取到一星半点的利好,程濯没再深究“暂时”的问题。

“那封信呢?”

雨水集一楼几乎无隔断,开阔似一个小型展厅,阳光漫进来,将程濯的影子延伸至孟听枝脚边。

她刚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冰水出来,近零度的纯净水脱离储藏环境,很快地在透明玻璃杯上氤氲出一层冰雾。

白茫茫的一层。

她捧着杯子转过身,望着他清俊认真的面容,骨子里那股迂回胆怯又像触及了什么应激反应,十六岁的孟听枝一瞬间弹回她身体里。

她怯软问:“哪个?”

程濯:“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封信,我找了,找不到,可能时间太久,也可能我不在国内的时候被什么人弄丢了。”

“你能告诉我写了什么吗?”

他不会问,你是很久以前就喜欢我吗?之前她从来没提及,或许那段她单方面认识他的时光,并不是什么好记忆。

什么叫近情情怯呢?

大概因为阴差阳错与她的一整个青春擦肩而过,他也不敢去细究,那么冷淡反叛的少年时期,他不曾对任何人温柔过,他满身荆棘的时候,伤害过她吗?

他目光太沉,孟听枝咽下一口冰水,低温流淌,叫嗓口凝滞般的僵,她在那股在感官蔓延的凉与麻里,目光闪烁着。

“其实,其实没写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了。”

程濯不信:“真的?不记得了?”

孟听枝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处绷出几分青白之色。

好似那冰雾嵌进去了,指骨泛冷。

她点头:“就……就是随便写的,你那时候在十四中的人气很高,给你写信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我都,我都不太记得了,就,就大概是什么祝你出国之后,前程似锦什么的吧。”

程濯目光笼着她,没什么迫人气势,浅淡的,很执着又不敢急切探究的样子。

重复他人的话,会叫说谎者心虚,程濯再次重复确认。

“就只是祝我前程似锦的话吗?”

她没看他,轻咬着杯子边沿,低垂的长睫毛柔软地扑闪着。

“你不知道吗,你出国的时候,十四中有很多女生都舍不得你的,你刚走不久,那时候十四中的贴吧里还有你的帖子呢,有很多女生祝你前程似锦的。”

程濯:“你在其中?”

隔一段光影,孟听枝看着他,以低声回答:“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平平无奇的一个。

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对于程濯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比任何赌博都叫人心里没底,就像虚浮在一段明明关于他,可偏偏他本人一无所知的记忆外。

“我——”

他试图在孟听枝的眼睛里找到蛛丝马迹,但她目光太软了,如同一层不透明的软膜,只朦朦胧胧地窥见一部分情绪色彩,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伤害过你吗?”

孟听枝摇头:“没有。”

她又补充:“怎么会呢。”

程濯浅浅舒出一口气,微张双臂。

“过来,枝枝。”

他这人仿佛天生就冷感寡情,所有人之常情的亲昵,在他这里都难寻踪迹,无论对谁都是,认识那么久,他们恋爱都谈过两次。

他喊她枝枝的次数,屈指可数。

甜言蜜语不可信手拈来,都是在特定的场景下,他当头被什么情绪压着,曝露出最真实的状态,不能抵抗,也甘愿臣服。

任惊涛骇浪,他半分不讲,他只是疏疏落落地站着,带一点笑,喊她枝枝。

已经爱到不行了。

孟听枝走过去,环腰把他抱住。

程濯俯身,收拢两臂将人严丝合缝地嵌在怀中,手掌落在她后脑,温柔地抚她的长发,贪婪地嗅属于她的香。

他的声音格外珍重。

“我会对你很好的,别人有的,我都会乘十乘百地给你,孟听枝,我会好好护着你,不叫你的人生再有一丝一毫的缺憾。”

·

程濯是下午走的,他前脚走,预约的客人后脚就来了,跟孟听枝聊了半个多小时,确定了方案就走了。

之后,孟听枝上楼收拾房间。

看着那张床,越发坚定了要把床换掉的心思。

木姜香气浓郁,花期却短,昨天夜里就已经开盛,早上程濯换了水,也养不久了。

孟听枝洗净瓶子,换一束新的来,馥郁花香一散,将驱虫水残余的气味,完全盖住。

日光西斜,渐衰成一抹明艳的橘调。

白纱帘似画布在光里铺开浓郁底色,风扇悠悠,孟听枝横坐椅子上,晃着小腿,吃着红枣糕。

杏色绣花的棉质桌布上,静置着一张褐蓝色的名片,熟悉的松枝云纹。

岛川集。

她的书架还有多本矢藤源斋的画册,几乎齐全。少女时期,她曾在大雪天去青体中心排队购书,因为黄牛抬价,爱而不得。

那时的难过,至今可忆。

总以为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拥有了。

上大学后,她手头宽裕,一直留意各个二手平台,她从来没有一刻的放弃,所以不管多难得,最后还是有了。

刚刚无意翻出这张曾经险些被她丢进了垃圾桶的名片,孟听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程濯父亲过去的轻视和刁难。

而是曾珥。

是这位美院近十年来的天花板学姐,劝她把这张名片留下来。

那时曾珥说:“有时候,及时止损就是最大的收获,就算不要,也不要随便丢了,留着当个纪念也好啊,等过个十年八年你回头再看,看看——”

“人生的风口,你曾经抓住的东西还在吗?”

孟听枝就着灿烂霞光,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掌纹很少,也很淡。

这样的人,似乎什么感情都不会深刻,及时止损好像很适合她,

可偏偏,很多年前,她就是一个孤注一掷的人。

人生的风口,她抓住了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抓住,她从来都不是喜欢死缠烂打,掏心掏肺的感情的人,不想轰轰烈烈,只想平淡长久的喜欢一个人。

平淡长久到即使你不知道,不回应,也完全可以。

可那个人知道了,回应了。

她看不懂使用说明,那人临走前还帮她把楼上楼下的驱蚊水用上,定了闹钟,提醒她什么时候关掉电源。

阮美云送来的两盒红枣糕,孟听枝留一盒自己吃,一盒给程濯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