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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所见即深渊(2 / 3)

作品:《晚星遇骄阳

你妈为什么不喜欢你爸,你有想过吗?

这是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牺牲的人。

到底是年少气盛,陈冰看着眼前这个被病痛折磨得没几斤的父亲,又看看前面专心开车腾不出手的司机,他一咬牙,拼了似的挥着拳头就要向陈父打去,却不想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似是早有准备,咧嘴一笑,唰地亮出了一把刀子抵在他的脖颈。

陈冰顿时大气不敢喘,只能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定在了原地。

“不老实啊。”陈父一边摇头叹着气,一边用另一只手拿出一支针管,麻利地插进了陈冰的皮肤,“睡一会儿吧?”

唐殊自从受了伤,吃的都是医院的伙食或季青舟带来的外卖,时间久了他才觉得自己那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手艺实在难得,之前偶然一次装傻卖惨地逼着季青舟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简简单单的西红柿豆腐汤,可那个味道……

令唐殊永生难忘。

受伤的事情不敢告诉唐母,唐殊几乎是数着日子出院。有一天关彤前来探望的时候,唐殊自认为十分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在吃食方面的困境,关彤虽然对唐殊描述的“季青舟的汤就是巫婆以蛤蟆为主料熬出的毒药”心存怀疑,但看着他那副几乎生无可恋的表情,她还是决定展露一下自己的特长,煲一锅汤来给他尝鲜,顺便向青舟传授一下做菜的技巧。

好巧不巧的是,关彤家里的高压锅坏了。

她看着眼前已经被掏得干干净净的秃毛乌鸡,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转换战场——来到了隔壁的顾韩家,离开前还不忘向唐殊抱怨,这一锅鸡汤要合二人之力,借邻居之厨,实在金贵。

顾韩一听这锅汤是熬给日夜艰辛的人民警察的,眼中顿时闪烁着自豪而激动的光芒,要不是关彤拦着,他差点把自己那口七成新的旧锅扔给楼下收破烂的,再准备去超市买一口新的。

顾韩的手艺比关彤的要好上十倍不止,于是她干脆放心地将厨房交给他,离开前这个誓要为人民警察尽心竭力的好少年还带着那么点期待地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关彤一想,反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介绍给大家也好。

于是,这桩美事就算是说定了。

关彤百无聊赖地在顾韩的屋子里转了一会儿,听着厨房忙碌的声音,忽然生出了一股恶趣味——

她还没去顾韩的卧室看过。

顾韩对关彤的态度一向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继续忍,这让她觉得自己哪怕给天捅了个窟窿都不用怕,反正有他给顶着呢,更别说偷偷摸摸去男朋友的卧室看看了。

她推开房门,半小心半大胆地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除了床和柜子之外,四处都已经整洁到了无趣的地步,原本以为的那些宅男手办一个都没有出现,唯有一个摆放在桌上的九连环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个做工非常精致的九连环,首位两段都镶着两颗红色的翡翠,这倒是颇符合顾韩的性格。

关彤随手拿了起来,不想那已经是个解开的东西,一串与本体分离的铁环掉在了地上。那声音格外刺耳,关彤倒吸一口冷气,俯身将它捡起来,却在抬头的一瞬,忽然瞥见了贴在桌子下面的密密麻麻的照片。

关彤一愣,随即有点窃喜,刚觉得总算发现了一点这无趣男人的小秘密时,却忽然觉得这些照片都十分眼熟。

唐殊、青舟、唐苒,甚至于……陈瑶。

关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意,她又垂着头向里面靠近,抬手摸索着,忽然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小卡片一样的东西,四角像是黏着胶布。

关彤用力一扯,竟扯出了一张身份证,上面赫然是林沉的名字和面孔!

卧室和厨房中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菜刀跺着菜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关彤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东西,只觉得自己甚至出现了幻听。

为什么林沉的东西,会在顾韩的房间里?

一个荒唐的构想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心中浮现,关彤甚至觉得自己疯了,可又不知如何解释面前的一切,恰逢此时顾韩的声音遥遥传来:“怎么啦?你那边什么声音?”

关彤一个激灵,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身份证藏了起来,又把九连环放好,深吸几口气,装作无事地走去了厨房。

顾韩转过头来看着她笑。看着这样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受刚刚那件事情的影响,她只觉得这张笑脸的背后隐藏着无数可怕的秘密。

“不小心碰掉东西了,你家也太无聊了吧?”好在多年的工作经验尚存,关彤再次开口时,那些毛骨悚然的猜测全部都强制压回了心中,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哎?你家是不是没盐了?”

角落里的盐袋已经瘪得像张白纸,顾韩捏起来打量:“应该够了吧?给病人别准备太重口的东西。”

关彤瞟了一眼那锅还没开煮的鸡汤:“唐儿吃不惯清淡的东西,算了,我下去买包盐——”

顾韩连忙一把拦住她,有点忐忑地一把扯下围裙:“我去,你在这儿等我,很快就回来,不用帮忙啊,我回来再开煮。”

关彤有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装作饶有兴趣地挨个翻看顾韩准备的食材。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她脸上的表情才消失不见,整张脸白得像被刷了一层白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飞快向顾韩的卧室跑去,却完全没有发现,本应该已经离开的顾韩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旁的柜子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关彤的背影。

关彤先是飞快地把桌子下面那些东西和身份证拍下来,微信发送给唐殊,随即又翻箱倒柜,在床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部老款的小手机。

微信那边唐殊没有回应,关彤有些焦急,一边给小手机开机的同时,一边拨出了唐殊的电话,可就在即将要拨通的一刹那,身后却突然响起了顾韩幽幽的声音:“你干吗呢?”

关彤吓得一声惊叫,手机也掉落在地,顾韩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反应飞快地几步跨过去,在关彤出手前夺过了手机。

电话接通,唐殊的一声“喂”刚响起,顾韩就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挂掉了。

“你干吗呢?”顾韩又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遍,语调阴沉。

关彤一掐手指,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没意思,来你房间转转啊。”

顾韩非常僵硬地勾起嘴角,一把推开关彤,俯身在桌下一摸——

身份证不见了。

就是在这一瞬间,顾韩最后的一丝伪装也被剥离,他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关彤:“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非常怕我?”

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再次亮起,是唐殊打回来的电话,他却一遍又一遍地按掉,最后狠狠一摔,霎时四分五裂。

关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几张照片发出去了吧?她想,唐儿他们应该还会记得我住在哪儿吧!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关彤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她竭力掩饰因恐惧带来的颤抖,咬着牙问答:“你到底是谁?是林沉的同伙?还是……”

顾韩有些不耐烦地挑起了眉:“我的身份证都被你拿走了,你刚刚——还拍出来发给谁了吧?既然你都怀疑我了,还问什么呢?”

关彤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她颤抖地跌在了床上,忽然想起季青舟曾说过的话——

“我怀疑林沉就在我们的身边。”季青舟沉声说道,“这些事情的联系太紧密了,他一定在一个近距离的、安全的地方观察着我们,甚至可以随意派出人来试探……或者说玩弄我们更合适。”

关彤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怪不得之前会有那么多古怪的巧合,怪不得他们刚刚怀疑到肖叶是凶手,就有人指使他跳河自杀!

一想到这些消息大多都是从自己口中透露出去的……关彤几乎要被愧疚所淹没。

顾韩……不,是林沉,他像是有点得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即不紧不慢地向关彤走去。

“可惜了,是我大意了。”林沉的表情有点怪异,好似做了太久的顾韩,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你也可惜了,本来留着还有大用的。”

想起和这个男人的相遇、他过分热情的殷勤、不符合常理的疯狂追求……这分明是一场刻意的安排,环环相扣中的异常她却完全忽略掉了,如今后知后觉……也已经晚了。

“你想做什么?”关彤的语气虽稍稍平静下来,可眼中却充满了警惕。

林沉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带你去个地方。是你主动跟我走,还是要我抱着你去呢?”

此时,原本还在医院等着一锅鸡汤的唐殊早已察觉事情不对,他反复拨打着关彤的手机,得到的都是无人接听的回应。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到让人猝不及防,虽然前几个案子发生的时候众人就早有准备,可没想到……

灾难果然永远都不会去寻找有准备的人。

季青舟看着关彤发来的那些照片,声音凉飕飕的:“手机关机还能定位吗?”

“没办法。”杨拓也沉着脸挂掉电话,“本来要技术科那边进行基站定位,可关彤手机的电池和sim卡好像都已经毁了。”

唐殊阴森森地看着手机上那几张照片和林沉的身份证,手指向上一滑:“关彤应该在她邻居家里,说是借锅熬汤。”他又瞟了眼时间,“从得知她的位置到收到照片、手机关机,前后不到十分钟。”

杨拓揣起手机:“我现在马上带人去。”

季青舟轻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唐殊冷厉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带人去做什么?如果关彤真的是在邻居家碰到林沉并遇……到了麻烦,现在去难道不是逼着他把刀架在关彤的脖子上?”

杨拓的脚步僵住。

或许是因为焦急,他心中也窝着一股火:“去问问总行吧?你不去我不去,找张生面孔,哪怕随便派个线人……”

季青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静一些:“我们不能冒一点险,林沉这个人很谨慎,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察觉,我们能做的就是要比他更谨慎——”

唐殊颔首:“无论是谁装作了什么身份,都不要上门去询问,现在派几个便衣去关彤家附近,调取前后一个小时的监控,关彤应该一直在邻居家煲汤,监控没有显示她离开,她应该就还在,至于没有监控的进出口……”唐殊眉头紧皱,“只能找附近的人问了。”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搜寻行动,也是机会最渺茫的行动,杨拓几次欲言又止,思来想去却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强压着怒火骂道:“这个浑蛋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季青舟脸色惨白地回答:“想要我出现。”她微微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又换了另外一种说法,“想要我交出她亲妹妹林麦的资料,然后……亲手杀了她。”

陈冰昏昏沉沉醒来,只觉得头疼得像要炸开。

睁眼的一瞬间,身边的事物都是模糊的,好在他察觉自己身处一个冰冷陌生的环境,他躺在一个凉凉的东西上,手脚都被什么东西绑着……

被绑着?

脑袋里好像炸开了朵蘑菇云,炸得陈冰无比清醒,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下,结果自然是徒劳的。

他只能费力抬起头来,这才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简易的手术台上,穿着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的手术服。

零碎的记忆一点点重回脑海,陈父那张疯子似的恐怖面庞更是如噩梦般浮现,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再次抬起头来,想看看自己的肾是否尚在——

没有血,也没有痛感和异样。

陈冰一愣,短暂地松了口气,开始环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阴暗而破旧的房间,一股浓浓的器械和药水味道熏得他几欲作呕,旁边那些插得密密麻麻的、带有金属光泽的各种手术工具更是为这原本就恐怖的小屋增添了几丝惊悚的色彩,陈冰寒毛倒立,仿佛感受到了死神正在步步向他逼近。

“啪嗒”一声。

房门被缓缓推开。

这超脱3d立体的恐怖音效几乎要把陈冰吓尿,他粗粗地喘着气,也不知道脑袋搭错了哪根筋,开始杀猪似的号叫起来:“别杀我!我不行!我有肾病!我肾里有好几千个结石,我……”

忽然,一只比空气更冰凉的手掀开了他的上衣衣摆。

陈冰号叫的嘴巴瞬间定了格,他眼珠费劲地向下转着,却仍然看不清来者的样貌。

那只手像是逗弄他似的,掀开衣摆后,带着一层薄茧的指尖竟在他左肾的位置处抚摸着,清晰地画着一个肾的轮廓。

陈冰瞬间泪流满面。

他近乎悲愤地撑着脑袋,四肢拼命挣扎,身下的床也随着他的摆动哐哐响,他用尽身体里最后的力量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你敢割我肾,我这辈子绝不放过你……不是,我死了做鬼也绝不放过你,呜呜……”

出人意料的是,那只手竟然停住了。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对方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下呼吸都牵动着陈冰这颗已经被吓得半死不活的脆弱心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号叫到耗光了最后一点力气,那个声音竟然开口了。

“怪吵的,不过挺好玩。”是个男人,语调温柔,却带着一丝让人说不清的诡异,“死了可惜了,还有大用呢。”

陈冰几乎要被吓疯了,如此重要的危急关头,他竟然忍不住破口大骂:“浑蛋,到底杀还是不杀,给个准话不行吗?”

“不杀。”男人收回手,甚至还贴心地帮他放下了衣服,“要杀也不是我动手。”

“找到了!”

随着电话那边便衣警察传来的声音,杨拓几乎是一个激灵凑了过去。

“监控录像已经给你们传过去了,关彤就在里面,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垂着头跟在一个男人的身后,两个人上了车后就离开了,一路朝着弘户北路出发,现在……”

季青舟打开笔记本电脑,飞快接收到了对方传来的监控录像,在看到录像中走在关彤前面的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时,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男人仿佛看到了监控一般,竟回头微微一笑。

那笑容穿透监控,穿透了屏幕,直接映在季青舟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