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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3 / 5)

作品:《暴君是个小可怜

她说了怎么多,居然一句话都不反驳,太乖了。

贺云槿低笑,在烛火下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芒,“难道孤从前不听话吗?”

这话落在虞姝耳里,莫名的听到了些许威胁的意思,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殿下一直都很听话。”

其实一开始挺不乖的,可是她不敢讲呀。

一开始殿下多凶啊,对着她像是冰窖一般,不过虞姝不记仇的,知道殿下经历了什么,就会晓得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性子,当你对全天下都失望的时候,内心哪里还有什么热情可言。

贺云槿望着虞姝头上的绒球左右晃荡,格外娇俏可爱,一如它的主人。

他把桌子上的果盘往她那边推,“吃吗?”

虞姝抿着小嘴看向果盘,里面的点心很别致,“吃的,我想吃一个桂花糕。”

宫宴上没怎么吃东西,现下还真有些饿了。

贺云槿倒了杯热茶,两人面对面坐着,抬眸便可瞧见她小手捏着点心,一点点的咬进嘴巴里,吃的双颊鼓起,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他心的软的一塌糊涂,若是母后还在,是不是也会给他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

真有些羡慕虞姝的兄长,有这样乖巧的妹妹,一定是把人放到心尖子上疼吧。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见太子一直看着她,自己又不吃,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殿下不吃吗?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孤还饱,你吃吧,瘦的身上只剩下骨头了,多吃点。”

贺云槿移开视线,看她吃的这么欢快,把他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哪有,我觉着殿下比我瘦呀,殿下太瘦了,也吃一块吧,很好吃的。”

虞姝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他。

这些日子太子的神色好上不少,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俊脸苍白削瘦,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现在脸色红润了许多。

贺云槿并不好甜,但见是她递过来的东西,又不想拒绝,接了过来。

“殿下,府内的下人又不听话了吗,怎的太子府黑黢黢的一片?”

虞姝一边吃着,抽空问了一句。

“孤让他们回去过节,左右用不着伺候。”

“殿下心善,日后一定会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从前那些下人如此怠慢太子,不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竟然还愿意放他们回去过节,放眼燕京,哪个府里今夜会无人看守。

越是亲近殿下,就让虞姝越发知晓殿下的好。

“帝王不是这样简单做的。”

瞧今夜的情形,他都不明白父皇留着他身上这个储君的位置做什么,干脆废了他也好,兴许还能少受些折磨。

分明父皇一点也不喜他,可又给他保留了太子之位,朝堂上有不少官员主张废太子,改立豫王、宁王或者平王,更甚至有官员觉得那些才十岁出头的皇子,资质都比他要好。

可每每到这个时候,父皇又闭口不提,谁也摸不透父皇的想法。

“我知道啊,爹爹说无论职位大小,都有难度,而帝王,是众山之巅,那就是最难的,可我觉得殿下可以做到啊,殿下要对自己有信心。”

虞姝吃饱了,把茶水也喝了,还想再倒一杯,手才伸出去,太子就把茶炉拿过,往虞姝的茶盏里倒茶水。

“今晚的事你听说了吗?”

帝王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如果连帝王都不喜他,甚至是厌恶,那他哪有什么资格成为下一任帝王。

“我听姑母说了,殿下一定很难过吧,殿下别难过,圣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

虞姝还小大人似的安抚的拍了拍太子的胳膊。

贺云槿望着那只手,莹白如玉,可见屋子里还算暖和。

“谁说孤很难过?”

贺云槿瞥开视线,他早已麻木,一点也不难过。

“唔,殿下不难过吗?”

虞姝鼓了鼓腮帮子,如果她被爹爹冤枉了,一定会委屈的当场掉金豆子。

不过爹爹比圣上明事理,就算面对调皮的易哥儿,爹爹也会听易哥儿解释,不会无故定易哥儿的罪。

这样的话,虞姝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圣上是君,旁人不得置喙。

“不难过。”

贺云槿舌尖顶了下上颚,面上是毫不在意的神色。

虞姝叹了口气,“好吧,殿下很坚强,可是我有点难过呢。”

“你难过什么?”

贺云槿在桌下的手微握。

“今天晚上宫宴没有看见殿下呀,好生无趣,不过我为殿下准备了一个惊喜,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不信,被父亲冤枉的孩子是不委屈、不难过的,殿下就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是个大骗子,她才不要信呢。

“这事已经过了,你别为了孤去做什么,不值得。”

旧事重提,只会让父皇恼怒,父皇如今这样喜欢虞姝,还是别让父皇恼了她才好。

“殿下,什么是值得?”

虞姝双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望着太子,目光澄澈似星辰。

“做有回报的事才是值得,做得不偿失的事便是不值。”

贺云槿发觉自己越发喜欢她的眼眸,没有算计,没有嫌恶,只有暖融融的春风和漫天星辰。

“不对,”虞姝晃了晃脑袋,“人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贪求回报,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才是值得,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可是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那也是值得的。”

贺云槿闻言有些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他方才话太多了,他是生在阴暗之地的野鬼,而她是太阳下的小花朵。

哪能说那样的话给她听,也不怕吓着人。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虞姝一直生活在阳光底下,有父亲母亲的教导,内心永远存着善意,可他不同,他已经忘记“善”字怎么写了,手上沾满了血,就算把这层皮给扒了,也洗不干净。

他们这样截然不同的人,本不该在一起相处,可是他偏要强求,生在地狱久了,也想尝尝阳光的滋味。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那便不要怪他狠心了。

也不知等一切揭开,她发觉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会是什么样子的神色。

一定会吓坏吧,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吧。

她说莫要贪求,可他非要贪求,哪怕不属于他,也要强占片刻温柔。

“殿下,我们去阁楼喝酒吧?”

虞姝不想提这件事了,她是一定会管的,就算殿下让她别管,她还是要管。

“外边冷。”

屋子里已经暖如春日了,为何还要去阁楼。

“不冷的,外边雪已经停了,我想去高一些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燕京城,今夜的燕京城一定十分辉煌,我们喝酒赏景,岂不美哉?”

若不去阁楼,那她的计划可怎么办。

贺云槿哪舍得拒绝她,找了一个食盒把果盘装上,又把茶水、灯笼带上,若不是不方便,怕是连火炉也要带上。

虞姝抱上酒坛,还有一个小布袋子,里面可装着她的宝贝。

太子府原先是一位将军的府邸,为了便于瞭望,建了一座挺高的阁楼,贺云槿夏日会去那温习功课,那儿风大,不用冰鉴也十分凉爽,所以那处也还算干净。

两人到了顶楼,从这边望过去,可以俯瞰整个燕京,正对着的,正好是皇宫,此刻皇宫内烛火盏盏,亮如白昼。

“殿下,燕京的夜晚好美啊,我在岭南从未见过如此美景。”

太子府很暗,所以衬托的不远处的大街小巷都十分明亮,像是一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宝石。

“那你日后还会回岭南吗?”

贺云槿不知道她回京是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来年就要离开,那他又该如何留下她呢?

“应当会吧,但短时间不会的,来年元月十六我及笄,娘亲说及笄礼在燕京办,四月是圣上万寿节,想来起码会待到五月。”

她在岭南待了六七年,已经完全习惯了岭南的生活,比起燕京,岭南无拘无束,没有人会说她规矩礼仪不好,可以肆意做个小姑娘,不像在燕京,贵人太多,规矩太多,总是觉着拘束。

若不是因为那个梦境,想来她的及笄礼也会在岭南办,之后也会在岭南择选夫婿,在岭南扎根,岭南是虞家的根。

爹爹曾经说过,想要她嫁在岭南,离家不远的地方,无人能欺辱她,受了什么委屈,立时便能接她回家。

贺云槿垂下眼帘,三月是他十七岁生辰,她还在燕京,竟觉得有些窃喜。

“殿下,你去过岭南吗?”

虞姝把梅花酒打开,倒入了两个酒杯,递了一杯给贺云槿。

酒一开坛,就有梅花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宛如置身于梅林。

贺云槿接过,“不曾。”

鼻尖微动,梅花香中带着甜软,微抿了口,醉人的并非是酒,而是香气。

“那殿下日后一定要去,岭南有云雾缭绕的茶山,有绵延万亩的青翠竹海,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如今的岭南,已是鱼米之乡,不比燕京差的。”

虞姝喝着梅花酒,望着远处的灯火,突然有点想爹爹娘亲了。

若是在岭南,今夜一定十分热闹,府内会彻夜燃着花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年夜饭,她和易哥儿吵着兄长带他们去放烟花爆竹,一个炸进了鱼缸,一个炸进了池塘,还有一个要炸在爹爹的脚边,把爹爹吓一大跳。

虞姝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她真的好幸运,有这样的一家人。

贺云槿品着酒,侧首便瞧见虞姝嘴角的笑,似乎也被感染,在脑海中想象出了岭南的模样。

“若是日后孤去,你会招待孤吗?”

一个太子之位,把他困在这燕京,哪也去不了,有时候想想,这兴许是父皇给他最好的东西,也是父皇给他最重的枷锁。

“那肯定啊,只要殿下来,那我一定和全家一起欢迎殿下,带殿下尝遍岭南的美食。”

虞姝举起酒杯,和贺云槿的碰了一下,“殿下,这个酒好喝吗?

可是我第一次酿梅花酒呢。”

“好喝,酒香醇厚,梅花清冽,最适合在下雪天饮用。”

暖的人心都要醉了。

“看来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虞姝沾沾自喜,若是爹爹尝过,一定很欣喜。

“是啊,你很聪慧。”

贺云槿难得的开口夸赞。

“嘻嘻,谢谢殿下夸赞。”

虞姝在夜色中红了耳根,得殿下的一句夸赞可太难了。

酒过三巡,虞姝觉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竹哨,走到栏杆边,“殿下到这里来。”

“做什么?”

瞧她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惊喜为他准备着。

“先保密,殿下等着。”

虞姝把竹哨放到口中吹响,一声刺耳的声音传了出去。

贺云槿连眼都不愿意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两人一同望向夜空,雪花逐渐洒下,下的大了,可一点也没有遮住燕京的夜色。

“啾——”一声烟火之声传出,一点星光蹿上了眼前,“砰——”一颗金色的烟花在眼前炸开,照亮了夜空,烟花点点从高处散落、扩大,犹如火树银花。

随着络绎不绝的鸣声,各式各样的烟花飞上了天,就在贺云槿的眼前绽放,漫天华彩,绚丽多姿,霎时把整片天空照亮,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烟花之中,宛如把不远处的美景镶嵌进了府内。

贺云槿如何也想不到,今生还能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她一手为他准备的惊喜,这场盛大的烟火,只为他绽放。

“殿下,除夕安康,新年顺意!我怕等到半夜我为殿下准备的惊喜就要淹没在众人的烟花中,所以我提前放了,这个时候,整个燕京只有殿下眼前有烟花,殿下欣喜吗?”

虞姝双手合十面向贺云槿,笑容比烟花更灿烂,眼眸中有烟花绽放。

贺云槿日后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此生他都没有见过比那夜更美的烟花,更甜的笑容。

是那一场盛大的烟火,点燃了他黑暗的人生,是虞姝,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嗯。”

上扬的嘴角已压不住他内心的欢喜。

今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可是他却被父皇、兄弟,轻易抛弃,本该是最难的日子,却因为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若是被兄弟陷害,被父皇厌弃就能得到这般美景,他甚至愿意日日如此。

“那殿下快许愿吧,我娘亲说对着除夕的烟火许愿很灵的,殿下想要的,在来年一定能得到哦。”

虞姝率先闭上了眼。

贺云槿低眸看着她,烟火绚烂,明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什么心愿都不及眼前的她,从前她便是他的求而不得,这次再相逢,他本不想把她拉到这无边黑暗中。

可是她太让人心动了,他已经阻止不了自己的沉沦。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吧。

不管如何,此后,他都不会再松手了。

贺云槿闭上眼睛,对着漫天烟火许愿:“只愿在每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都能喝她亲手酿的梅花酒。”

岁岁又年年,愿你在身旁。

“殿下许的什么愿?”

虞姝睁开眼望着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贺云槿缄默不言,这是不能言说的秘密。

虞姝撅了噘嘴,“没有想到殿下也信这个,好吧,那就不问了。”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烟花绚烂。

过了一会,这一场盛大的烟花大会结束,夜空归于寂静。

贺云槿竟觉得有些遗憾,若是能一直长久的绚烂下去该多好。

虞姝转身回了里边,贺云槿却依旧站着,哪怕夜色昏暗,可他仿佛还是能看见方才的绚丽。

“殿下,回头。”

虞姝的嗓音轻快。

贺云槿不明所以,却依旧转身,那一眼,他的心口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殿下,这是小烟花,和烟花一样绚烂,我和易哥儿最喜欢玩了,给殿下一个。”

虞姝手上拿着两根,递了一根给贺云槿。

那根小烟花似爆竹一般,从头燃烧到尾,像是一棵小火树,才到贺云槿手上没多久就燃烧到了尽头,可就是这片刻的绚丽,也给贺云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

“殿下,方才的烟花是很难得的,可是手上这样的小烟花却有很多很多,随时都可以点亮,”虞姝把布袋子拿了过来,“这里面都是,殿下想要多少都有多少。”

“飞上夜空的烟花是给自己看,同样也是给别人看,可这样的小烟花只有自己能看见,我觉得殿下就像这些小烟花,很绚烂,却只有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殿下的好,我有幸,见证了殿下的绚丽。”

豫王宁王等人就像那些大烟花,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精彩,太子就像这些小烟花,在少部分人的面前展现自己,可谁又能说小烟花就不绚烂呢?

贺云槿嗓子发紧,说不出话,他明白虞姝的言外之意。

原来他在外人面前的那一切伪装,都被她看透了。

虞姝把一大把小烟花塞到了贺云槿的手上,然后同时点燃了它们,本是一根根小烟花,此刻却汇聚成了一片花海。

贺云槿望着手上绚烂的烟火,瞳孔紧缩,仿佛是当年那场大火印入眸子,起先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发觉心底只有欣喜与温暖,心中那一抹恐惧似乎被她不知不觉中治愈。

“殿下你瞧,小烟花也能成为大烟花,甚至比大烟花更绚丽多姿,我相信殿下日后一定能成为整个大燕都能看见的大烟花。”

待到来日,小烟花聚集,也能绽放出比大烟花更美的风景。

虞姝的声音甜软,却又带着鼓励的神色,面上是自信的光芒,仿佛她说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更改。

可分明,这条路是前途未卜,充满危险的,随时都可能坠入崖底,尸骨无存。

但此刻见虞姝这样说,连贺云槿内心都开始期盼,兴许,真如她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