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花与情(1 / 2)

作品:《出生于1931年的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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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了,英子拖着疲惫的身影站在家门口,从一楼客厅里传来了说话声,高一声低一声,不知舅母与谁吆喝着什么?似乎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刘缵花手里抓着她的旱烟袋,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淡淡的烟草味飘到了院子里,她声音压抑又焦虑,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她几乎没有用正眼瞅那个男人一眼,那个男人斜着身子靠着门框,他的背对着院门口,看身形又瘦又高,他嘴里絮絮不休。

刘缵花突然把她手里的烟袋锅在椅子腿上狠狠敲了几下,同时她抬起眼角白楞着那个男人,“你有完没完?你可是一个缠人的住,够磨叽啦,耽误俺做事,不是因为你父亲……俺都懒得理你!”

“你,你不要着急……你说吧,需要俺做什么你才会相信俺?”男人嘴里嘟囔着。

“俺能让你做什么?俺要感谢您帮俺找了这份工作不是吗?”

“你哄不了俺,俺看见你在棉纱厂与几个工友悄悄说话……近段时间俺这心里有猜测,叶家不简单,可是,俺也没有往心上放,直到那天俺父亲与俺母亲说悄悄话,他说俺家老二煤球还活着,是你们叶家亲戚救了他,俺就开始怀疑了……可惜,叶家老太太出殡那天俺不在,咳,听说那天俺家煤球就在出殡的队伍里……”

“朱公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呀,我们叶家还有这么多孩子,你乱说话会要了他们的命,你知道不知道?看着你这个人挺精神,你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呀!”刘缵花语气之中带着气愤。

“放心吧,俺不会胡说八道的!走出你们叶家门,俺啥事儿都忘了!”

“你不要在这儿胡搅蛮缠,你该去哪儿去哪儿,这么晚了,你我是不是不太方便呀?!”刘缵花嘴里的话有点戏弄对方的口气,她主要想快点把眼前磨叽的男人撵走。

“好吧,俺有时间去找俺家煤球,看看他说什么,俺也不想在城里待了,一天都不愿意待,喘不动气……”那个男人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出了屋子,他与英子几乎走了一个面对面。英子一抬头,她一愣,眼前的男人分明是朱家老大,她急忙弯腰施礼,“您好!”

“嗯”朱家老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从他嗓子眼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英子的问好,他一边甩着膀子离开了叶家。

黄丫头没有乱叫,英子皱着眉头,黄丫头似乎对他也很熟悉。

“英子,回来了,你手里抓着什么?”刘缵花大踏步迈到了院子里,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英子,“又去捡煤渣了?瞅瞅,又一袋子,累不累呀?”刘缵花一边说,一边从英子手里接过那袋煤渣,她一边顺手把那袋煤渣扔在了楼梯口的墙角上,“又捡了这么多,有十多斤……”

英子没有回答她舅母的话,她好奇地问,“舅母,他来咱们家做什么?”

“他没事,可能因为是他给舅母找了棉纱厂的工作,所以他今儿想来讨点好处吧?”刘缵花用轻松的口气搪塞着英子的疑问。

“是这样呀!”英子不再问了,她准备上楼。

“英子,饭在厨房锅里蒸着,还热,有一块饼子,还有两条小干鱼,是俺从咱们老家带来的,今儿,俺用火烤了烤,新新和新菊每人吃了四条,他俩说真好吃!”

“嗯”烤鱼干是英子最喜欢吃的,杨玉活着时,每天都要给英子吃烤鱼干,想想都很美味,想起三婶杨玉和三叔崔耀宏英子心里一哆嗦。

“英子,以后舅母要上夜班,以后俺把每天的饭都做出来放着,到时候让新丽把饭蒸蒸,你下班回来,如果饭凉了你自己再热热……捅开炉子的事儿,很简单,可不要吃凉的,太凉对肠胃不好!”

“嗯,俺会,舅母放心!”英子轻轻应答,她心里很满足,只要家里家外有舅母这个人的存在,无论舅母何时回家,只要舅母能回家,这就让英子高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走到哪儿?英子都觉得她身后有舅母这个铁塔支撑着她,让她胆大。

正月十五这天,天不算冷,地上与屋檐上的雪化了不少,街道上与巷子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雪水四溢,孩子们在窄窄的柳巷子里大呼小叫,你追我赶,他们的小脚丫下溅起黑乎乎的雪水;屋檐上滴落的雪水砸在巷子里的马桶和煤炉上,发出“滴滴答答”声。

街口的树上和街面的井盖上被贴上了红纸,红纸被冷风掀起一角,“呼啦呼啦”抖动,像一只只红色的蝴蝶。

柳巷子的街坊邻居几乎都出来了,他们都是看着吴莲长大的老人,他们手里拿不出什么东西送给吴莲,他们只有同情的目光,那一双双目光是无神采的,充满了对这世间的无奈,又无能为力,无论怎么样,在他们心里还是希望吴莲离开这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家,他们都认为吴莲嫁人才是吴莲最好的归宿。

朱家老头拿出一块蓝布,他递给了吴莲,“这是大小子昨天带回家的,他说这是棉纱厂的布头,无论多少,还能做一条裤子,你,姑娘,留着以后给自己做条裤子吧!”

吴莲一边伸出双手从朱老头手里接过那块布头,她一边流着泪,她满心都是感激与激动,她使劲向朱老头鞠了一躬,“谢谢您,朱老伯!”吴莲大哭。

“孩子不哭,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听说那个周家人不错,这是你的福气呀!”朱老头一边安慰吴莲,他一边唉声叹息,“唉,这世道,像你们女娃娃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容易呀!至少比在……”朱老头摇摇头,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今儿虽然是吴莲的喜日子,吴莲身上却没有新衣服,她还是穿着她祖母活着时给她缝的红褂子,红褂子已经小了,袖窝的地方是用灰色布打的补丁;吴莲的裤子两种颜色,从膝盖以上是咖啡色,膝盖一下是补丁摞补丁的绿色,虽说没露着肌肤,却让街坊邻居不忍心多看,这身衣服是吴莲的嫁妆,更是吴莲的嫁衣。

吴莲手里紧紧攥着朱家老头递给她的这块布头,这块布头是吴莲长这么大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只有满脸的泪。

朱家老头垂下头,他心里埋怨着自己,“早知道你没有嫁衣,早点给你,早点给你做条完整的裤子,听说那个英子就会做……咳,俺怎么没想到呢?”

“俺知道,她还给俺送了礼物……”吴莲抬起头看看小路对过,她多想看到英子站在叶家的院门口呀,眼前只有风刮着叶家的栅栏门,冷冷清清。也是,叶祖母刚刚过世,英子还要上班,这个时候只有新丽他们在家里,他们又怕自己的后母,他们哪敢在这个时候出门?

半天,朱老头抬起头,他刚要再嘱咐吴莲几句,他的眼角往上一瞭,他看到了吴莲身后的刘香娥,他的嘴角哆嗦了几下,那是他的气愤。刘香娥今儿一身新旗袍,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布料,也算做工精细,紫红相间的花纹,穿在刘香娥身上多了几分姿色,她一头黑发梳的顺溜又油泽,她脸上擦着厚厚的胭脂水粉,她的一泯一笑透着妩媚妖冶,香气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出嫁的是她刘香娥。

朱老头想埋怨刘香娥,他张张嘴巴没有吐出半个字,他不停地砸着他的嘴巴,他不停地摇头,他真想絮叨刘香娥几句,他又一想今儿正月十五,是元宵节,又是吴莲的喜日子,算了吧!

新郎家迎娶吴莲的马车停在了柳巷子的路口。刘香娥故作殷勤地扶着吴莲的胳膊,远远看着似乎是她搀扶着吴莲往前走,她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她一边哭哭啼啼,她脸上却没有一滴泪,“吴莲呀,以后混好了,回来看看你娘我,不要忘了你娘我呀!”

吴莲点点头,她的脚步很沉,好像有谁拽着她的两条腿,她停下了脚步,她慢慢回头,她想再看看她曾长大的柳巷子。

这个时候柳巷子里也只有老人和孩子,几个老人身子往街口挪了几步,他们默默目送着吴莲,他们就是这样送走了吴莲的祖母,他们今天也是这样目送着吴莲出嫁。

吴莲向柳巷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们点点头,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她祖母就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祖母在向吴莲微笑,笑得那样慈爱……吴莲想起了她与祖母相依为命的生活,祖母为了他们兄妹不受他们后母的气,忍气吞声,每天在生与死之间挣扎,每天在刁钻刻薄的刘香娥面前拖着残疾身体卖力做事……祖母真的不容易啊,祖母真的好可怜呀!想到这儿,吴莲心里升起一层悲哀,她情不自禁地嘤嘤哭起来,“祖母,俺走了!”

“你嘴里胡说什么呢,那个老不死的早死了不是吗?”刘香娥满脸气恼,她悄悄地狠狠地拧了吴莲一下,疼的吴莲咧咧嘴。

马车旁边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一身黑色绸缎衣服,还有一顶大礼帽扣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眉眼与大鼻子,他嘴角抿着,看着喜庆又憨厚。他看到刘香娥搀扶着吴莲走过来,他急忙往前快走了几步,他一边从刘香娥手里搀扶过吴莲的胳膊,他一边把一包糖递给刘香娥,“娘,您拿去分给邻里邻居吧!”

“好,好!”刘香娥喜乐乐地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那包糖,她先抓起一把塞进她自己的怀里,她又拿出几块分给站在前面的朱老头和其他几个邻居,“呼啦”一群孩子围住了她,她急忙一边退着,一边吆喝,“没有了没有了!”突然刘香娥“扑通”摔在地上,她手里的那包糖散了一地,孩子们你争我抢,很快把那包糖抢的一块也没剩。刘香娥蹲坐在一个水坑里大呼小叫,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妹妹!”突然,吴穷的声音从前面小路上飞来,吴穷大踏步地奔向吴莲。

吴莲在马车前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了吴穷,“哥哥——”吴莲激动地大哭。

“妹妹,今儿俺回来送送你!”吴穷一边说着一边跑向吴莲。

“哥哥,你去哪儿了?哥哥你去哪儿了?”吴莲看着消失好几天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哥哥,她心里一酸,她嚎啕大哭,吴莲悲哀的哭声让在场的所有柳巷子的人流泪满面。

“妹妹,你,你嫁过去后,好好照顾自己!”吴穷抱着吴莲的头,低低说,“俺很好,俺和朋友在一起,你不要担心,有时间俺再回来看你!”

“哥哥——”吴莲嘴里不断地喊着她的哥哥。

吴穷抬起头,他看着那个穿着新郎服饰的男人问,“您是妹夫吧!”

“嗯,你就是吴莲的哥哥!是俺大舅哥?”那个男人声音爽快。

“俺去了解过你,你不是坏人,以后,俺今儿把妹妹交给你,你一定好好对俺妹妹,她是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你对她不好,让俺知道了——俺不可能轻饶你!”吴穷一边对那个男人说着,他一边攥攥他的黑拳头,他又把拳头举起来在那个男人眼前晃了晃。

“不会的!放心吧大舅子!”那个男人没有慌张,说话口气诚实。

吴莲走了,被一辆马车拉走了,吴穷一直目送着那辆马车在柳巷子前面路口拐角消失,他回头又看了看他曾住过的柳巷子,他咬咬牙,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一下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天终于不再那么冷,暖和了一些,枯树枝渐渐发出了新芽,似乎在一夜之间,它悄悄地冒出了一层层的嫩绿。

柳巷子旁边的草地上,干枯了一个季节的桃花树吐出了几朵嫩嫩的、小小的花蕊,粉粉的、油腻腻的可爱,像一个个新出生的婴儿,仰着细糯的小脸,几片绿色的芽儿擎着张慌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弄碎了那点点欢喜、那点点新鲜。偶尔一阵风轻轻吹来、悄悄停下来,带来一片细细的雾,雾似雨,滴滴落下,晶莹剔透的水滴又像一滴泪,二滴泪……阳光出来了,花迎着风、迎着雨、迎着雾、迎着光,真美!在这个悲戚戚的、匆忙忙的、失魂落魄的世界里,没有人停下脚步欣赏这样一抹春的气息,可它还是静静地来了。

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空荡荡的肚囊里哼不出袁枚的诗句,多少文人墨客藏起了那份雅致,自得的悠闲被困境消受。

新丽这几天很忙碌,她不知跟谁学会了织手套,四根竹子针在她手里飞舞,让新菊新新看得眼花缭乱。

“俺拿不起绣花针,拿这个竹子针还很顺手。”新丽看着满眼奇怪的新菊,“这是朱家老太太教俺的,一副手套能换一两黄豆,以后咱们家可以有黄豆吃了,黄豆可以生豆芽。朱家老太太说,织好了就送她那儿,她让她儿子拿去卖掉。”

“俺什么时候能挣钱呢?挣了钱吃肉,吃饺子!”新菊撅着小嘴嘟囔着。

刘缵花每天都很忙,她忙碌的身影里渗析着她脸上的喜气。宋先生很少来,不知他在忙碌什么?偶尔那个拉二胡的老头偷偷站在叶家院门口外,他向院里喊一声新新的名字,他给孩子们留下一包瓜子,或者一包江米条,他也不多说话,更不进屋,匆匆来,匆匆去,他似乎也很忙碌,他的二胡曲也很少传到柳巷子里来,这说明他不是天天在公园附近溜达。

英子依旧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她在院门口等着灵子去上班,早上的风不再那么冷,街上的积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有的地方露出了光滑的地面。

走在路上,灵子的话越来越少,她哥哥的死让她突然严肃了许多,严肃的脸上多了凝重与仇恨。

正在这时,从拐角的路口突然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和灵子撞了一个满怀。

走在灵子旁边的英子一愣,她急忙刹住了她刚刚要迈出去的脚步。

灵子抬起眼神,她心里情不自禁地“突突”跳着,眼前是一个俊美的男孩,看着就让人喜爱,看模样岁数也不大,有十五六岁的年龄。

就在这时,巷子那头传来了皮鞋砸着地面的声音,还有日本人的吼叫。

“他们在抓你?”灵子问男孩。

英子一抬头,她的眼睛里出现了家兴的面孔,家兴和灵子几乎抱在一起。英子想说什么,她什么也没敢说,她直溜溜地看着家兴,家兴满脸惊恐,他一边慌忙把灵子的小身体扶正,他一边向灵子弯腰,“对不起,撞到你啦!”

“俺帮你!你拿着这个,你跟着英子姐往华阳路走,不要回头!”灵子口气很镇静,她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把家兴脖子上的围巾抓在了她的手里,飞快地缠在她的脖子上。

“英子?!”家兴听灵子嘴里喊英子,他一扭脸看到了旁边的英子,他张张嘴巴,他想喊英子,他却没有喊出口。

“快去吧!”灵子着急地对家兴说着,同时她把目光迅速转向英子,“英子姐,帮帮他,拜托!”

英子不知所措。

灵子说完就向另一条路慢悠悠走去。

“这是什么?”家兴抓着灵子递给他的那张纸片,举在眼前看了看。

“来不及了,拿好了,快走!”英子伸手拉起家兴,“灵子是去引开鬼子,你快跟俺走!”

英子拽着家兴很快穿过了前面的路口,他们快步跑过马路,他们的脚步沿着华阳路走下去。

这个时候天蒙蒙亮,电轨车已经奔跑在城市的马路上了,马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三五成群,有走着的,有骑着自行车的,还有的坐着人力车,来来往往的人力车在人流里穿梭,华阳路一下热闹了起来。

家兴跟着英子夹杂在拥挤的人群里。

英子抬起头瞄了一眼家兴,低声问,“你们进城有事吗?”

家兴点点头。

英子也不问什么事,他们继续往前走,突然身后传来了日本兵脚上的马靴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的声音。“鬼子追来了!”英子抬头看看家兴,“你不要说话!无论他们问什么有俺……”

几个鬼子兵在人群里穿梭,他们大呼小叫,他们还拦住行人检察通行证和良民证或者工作证。

有两个鬼子拦住了英子和家兴,英子不慌不忙地从布包里掏出她的工作证递到鬼子面前,一旁的家兴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英子急忙向两个日本兵鞠躬行礼,她嘴里用简单的日语说:“我们是卷烟厂的工人,我们去上班!”

听到英子嘴里说日语家兴一愣,很快他满脸镇静。

两个鬼子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去看家兴手里工作证,也许他们听到英子在说日语,也许他们在家兴脸上没看出什么破绽,他们放过了英子和家兴,他们又去检查其他路人。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灵子出现在路口,她远远地向英子和家兴招手。

“你准备去哪?”英子低声问家兴,“我可以帮你们吗?”

家兴摇摇头,他把他手里的纸片放到英子手里,“还给那个女孩,谢谢她!”

英子刚要说什么,家兴像阵风似的钻进了路旁的一条巷子里,一眨眼就不见了。

灵子从英子手里接过她的工作证,她轻轻问英子,“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

英子摇摇头,“他说谢谢你!”

“那个男孩真俊!”一路上,这是灵子嘴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灵子手里紧紧抓着家兴的那块围巾,她脸上挂着喜欢的笑。

家兴为什么进城?因为崔英昌负了伤,伤势很重,需要做手术,急需一个外科手术医生。家兴自作主张跑进了青岛市,他偷偷潜进了市立医院,他想带走一个医生,那个医生表面答应了他,半路上,那个医生看到巡逻的鬼子兵,他就大声呼救,他准备出卖家兴,家兴一着急抓起地上的砖头狠狠拍在那个医生的后脑勺上,那个医生倒了下去,鬼子也顺着声音追来了,家兴一扭身钻进了一条胡同……家兴也没想到能遇到了英子和灵子,灵子和英子帮助了他。

当英子问家兴为什么进城?家兴知道崔英昌是英子的二哥,他不敢说,他怕英子知道她二哥负伤做出什么傻事。

下了班英子没有去捡煤渣,她总觉得心里有事堵着她的心口窝,有点憋气,还有点忐忑。

在家门口她与灵子分手,她竖起耳朵听了听院里的声音,院里没有她舅母刘缵花的声音。通过栅栏门缝隙看进去,英子看到一楼客厅的灯亮着。

新丽听到院里黄丫头低低的欢叫声,她一抬头看到英子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外面,她急急忙忙扔下手里的针线奔到了院门前,她一边打开院门,她一边对英子说,“舅母出去了!”

“舅母出去了?嗯!”英子想,舅母经常神出鬼没已经不是什么大事,更不奇怪,舅母经常不说一声就消失一天,甚至几整天,很正常。英子没有把新丽嘴里的话当回事。

“舅母说,让你不要去睡觉,必须等她回来!”新丽嘴唇哆嗦。

英子一愣,“舅母这么说的?”

“是,她说如果肖医生来,让俺去找朱大伯来,给肖医生沏一壶好茶!”新丽嘴里嘟囔着,“英子姐,这么晚肖医生来咱们叶家做什么?俺心里好害怕!”

英子一激灵,她在心里也问着与新丽同样的问题,“肖医生来做什么?”英子知道,肖医生每次来叶家,叶家都要有事发生,还都是大事。

新丽看着英子严肃的表情,她呦呦着嘴角。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英子急忙转身奔到了院门口,眼前出现了肖医生的面孔。肖医生今儿没有穿白色的工作服,一身灰色长袍,他肩上也没背什么包,英子心里的紧张慢慢放松了。

肖医生一脸温和地迈进了叶家,“英子,你下班了?今儿没去捡煤渣?”

英子咧咧嘴角,“嗯!肖医生,您好!俺,俺没去,俺今儿……”

英子想说她心里堵着,让她心烦意乱,英子没说。

肖医生点点头,他静静地沿着院子里的石基路迈着沉重的脚步踏进了一楼客厅。英子认真盯着肖医生脸上的表情。

“今天工作累吗?吃饭了吗?”肖医生的问话让英子再次紧张。肖医生嘴里话虽然都是家常话,他说这一些话时似乎没有过心,可以说心不在焉。

“肖医生……”英子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肖医生回头看着英子,“想说什么?英子。”

英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肖医生,俺舅母呢?”

“英子!”肖医生又喊了一声英子。

英子心里“咯噔”一下。

“英子,你认识那家日本人吗?俺说认识就是你了解她们吗?”肖医生皱着眉头,“那家母女怎么样?”

英子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点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