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姑娘这般乖巧，自然是最受老太太疼的，”陈氏的奶嬷嬷宋氏在一旁逗趣，“我瞧着大公子都比不上。”

“嬷嬷慎言！”陈氏打断道，“大公子是大房嫡长子，岂是私下能编排的。”

“夫人息怒，老奴知错！”宋嬷嬷连忙跪下认错，陈氏不为所动，“紫苏，将姑娘带出去玩。”

“阿娘…”谢时毓想说几句，袖子就被紫苏扯住了，紫苏轻轻摇了摇头将谢时毓带出门外。

陈氏见女儿不在，叹口气，“嬷嬷起来吧，这话往后休得再提。”

“是！”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宋嬷嬷何尝不知她的心思，“夫人可是又看不开了？”

“嬷嬷，你是懂我的，”陈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些年阿毓虽得老国公老太太看重，可阿毓都六岁了，我这肚子竟再没动静，大房二房皆有了嫡子，三爷和我却只得了阿毓。”

“夫人得放宽心，子女缘分急不得，咱们姑娘钟灵毓秀，三爷是嫡幼子，老太太最是疼惜不过。”

陈氏扶着宋嬷嬷的手站起来，踱步到窗前，看到长廊上自家女儿担忧的眼神看过来，会心一笑，“瞧这丫头担心我苛责你呢。”

宋嬷嬷笑道，“姑娘性子纯善，老奴活了半辈子了，咱们姑娘是赤子之心。”

见宋嬷嬷没什么事，谢时毓舒了口气，拉着紫苏的手，“紫苏，咱们先去祖母那儿，大姐姐和二姐姐肯定都去了。”

福寿堂中，正中央的香炉燃烧着淡淡的檀木香，老太太手撑着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齐嬷嬷从婢女手上接过茶递在老太太面前，轻声劝道，“老太太，您吃口茶，这还是三爷亲自为您寻来的六安瓜片。”

秦氏接过茶抿了一口又叹了气，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幼子小孙女半月后就要下江南，一去就三年，老太太就提不起精神，额角的细纹彷佛都多了几道。大房的庶女谢时淼，和二房嫡女谢时菱坐在下首，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此刻说点什么才好。

谢时毓进来的时候，福寿堂就是这般低沉的气氛，她上前给祖母、二位姐姐见了礼，凑上前插科打诨，“祖母何事不高兴，可是谁胆大包天惹怒祖母了？”

“自是你那个胆大包天的父亲！”老太太轻轻戳了戳谢时毓的脑门不满道，到底是开了口，齐嬷嬷舒了口气，就怕老太太自个儿心里生闷气。

这话谢时毓可不敢接，摸了摸被老太太戳的额头，说道，“阿毓跟着父亲下江南，会照顾好父亲的，祖母不必担忧！”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才堪堪六岁的奶娃娃，一本正经的说照顾父亲，逗得屋中笑声一片，老太太都绷不住笑骂道，“你啊，还是把自己照顾好吧，祖母就阿弥陀佛了！”

齐嬷嬷也顺着打趣道，“还是五姑娘有办法，咱们一帮人也没哄您笑一笑。”

坐在一侧的谢时淼向谢时毓招了招手，“阿毓，过来。”

“三叔外放的消息急了些，幸好我和阿菱前几日给你做了些桂花蜜，你都带过去，到了苏州让紫苏给你泡茶吃。”

“谢谢大姐姐，二姐姐！两位姐姐做的桂花蜜就是康远街的鑫源铺子也比不上。”

谢时菱捏了捏她的小脸没好气道，“我倒是瞧着，什么桂花蜜都不上你这张嘴甜。”惹得福寿堂的丫头婆子又是一阵笑语。

“你们都出去，我和小五单独说会儿话。”秦氏瞧着自己疼大的姑娘这古灵精怪的模样，这么小的人儿就要离家去，她眼中含着泪，嗡声打发众人出去。

“是！祖母（老夫人）！”

屏退众人后，秦氏再也挂不住表情，摸着眼前小孙女的发髻，落下泪来，“我们阿毓就留在府中可好，从昨个儿起祖母这心就一直揪着。”

慌得谢时毓赶紧拿起自己的帕子给老太太拭泪，“祖母莫哭，左右不过三年，书上说，读书行路，阿毓每个月都给祖母写信报平安。”

好不容易把秦氏哄好，秦氏久坐一上午，又哭了一场，精神已是不济，谢时毓看着老太太睡下就出了福寿堂。

摸着手中已被打湿的帕子，谢时毓不由生出了几分离愁，回想着祖母这几年的疼爱，眼睛也慢慢红了：祖母对不起，可阿毓定要去苏州瞧瞧的。

临行前的日子也不得清闲，谢时毓须陪着父母亲去外祖家拜别，外祖父是当今翰林院侍读学士，写得一手好书法，在读书人里颇有名望。英国公府虽是武将发家，谢时毓的父亲谢勉却不走蒙荫的路子，竟一举摘得探花郎，最后娶了学士府嫡次女为妻，才子佳人成为当时一段佳话。

再不舍京城的人和事，离别的日子终究是来了。九月末，谢勉带着妻女从城南的大运码头上船，走水路一路向南，约莫一个月有余就能到苏州。

谢时毓站在船板上，望着码头上的人慢慢变小逐渐消失，陈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牵着女儿的手走进船舱。

“阿毓别难过，很快咱们就回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