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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Flower?不弃(3 / 4)

作品:《星星上的花

他是一个对自身要求极高,道德感极强,过于自苦的人。

封寻的死,已经让他封闭了多年,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工作,给姚姚再一次打击或挑唆的机会,我并不害怕,但封信知道,一定会内疚。

我怕他会放弃我,就像放弃以前的每一次相亲。

所以我必须离开,选择一份不会被姚姚威胁打扰的工作和生活,我要保护好自己,我要像一朵健康的花儿一样开放在封信的周围,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没有压力的爱上我。

我要他爱上我,因为我终于开始担心其他人不够懂他信他,不能给他幸福快乐。

直到这些天事情一件接一接的发生,我才知道,这些年,他已经一个人难过了这么久,这么久。

如果我遭遇的难堪是一,那他所遭遇过的,一定是十。

所以,我也许不够好,但我再也不会放开手。

回到住处没看到七春,我又测了下体温发现有些反复,于是吃了些药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再醒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肚子饿得叫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决定先下楼去找家小店吃点东西。

吃完东西后精神好了很多,我拿出手机琢磨着给封信打个电话,刚出电梯,手机还未接通,就蓦然见到门口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而感应灯竟然也未亮起,吓得我惊叫出声。

只惊叫了半句,就被一个似曾相识的气息给完全笼罩,黑暗里,颀长削瘦的身影把我紧紧抱住,任我如何惊恐的挣扎,都霸道的丝毫不放。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是谁。

但是,我却不敢相信。

我使出吃奶的劲沉默的又掐又推,终于把那人推开了半尺的距离。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一张苍白而精致的面孔浮现在我面前,薄薄的嘴角勾起明显不满的怨怒。

像个美丽的鬼魂。

他一向我行我素,喜欢怎样就怎样,异常讨厌自己的举止受到阻碍。

像个无理的小孩,不愿长大活在孤独城堡里的小孩。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呆呆的看着他,过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彦一,你找死啊。”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真的会再见面。

但我还是偷偷在脑海里幻想过重遇的画面。

也许我们会流泪,也许我们互不相认,也许……他已经不在人间。

我们可以说“好久不见”,也可以说“别来无恙”,但没有想到,会是这句“你找死啊”。

重见的震惊与尴尬都在这句脱口而出的句子后变得自然,我叹着气打开门把他推进去,屋里仍然一片漆黑,我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瞬间灯光满室,七春还没有回来。

我倒了杯热水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彦一像只黑猫一样蜷在那个不大的沙发里,六头吊灯发出的光已经很暖,但他却像灯下的一片阴影,除了那张白得过分的脸,全身上下几乎都被黑色的布料所笼罩。

漂亮得像个少女般的面上很少有表情,但是看人的时候,会像不知如何躲避一样直视,目光冰冷空洞毫无生气,强烈的对比会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凛。

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我把热水放在他的面前,坐在他对面打量他,他并不说话。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是必要开口,他几乎整天都在沉默,我也早已习惯。

他也沉默的打量我。

与他的目光接触,我终于发现还是有一些不同。

他的眼睛里,那些深黑色的光芒,不再是一团死气,而是隐隐的流动着某些内容。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

虽然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但与普通的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比,仍然是病态得让人难过。

我靠近一点,拉了拉他缩在袖子里的手,那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凉,比我这个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病人还要凉。

我把桌上的热水杯塞在他的手里。

他顺从的接受。

直到此刻,我才相信彦一是真的坐在我的面前,而不是一个幻觉。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不能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抑郁症和焦虑症同时在他的身上发作,他还明显表现出幽闭恐惧和广场恐惧。

所有人都一度相信,彦一永远不能恢复健康,彦一永远不可能离开那个小岛。

但是现在,他来了。

我轻声问他:“你怎么来的?”

我都不用问他怎么找到我的,他的父亲和小叔在两地都有着广泛的人脉,生意做得很大,只要他需要,他就能知道。

他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的开口说:“跟小叔过来谈生意。”

他的声音低而轻,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的音韵,带着记忆里特有的一字一句的认真与清晰。

我莫名的高兴了起来,他已经能够跟着彦景城出来走动,而且是到这么远的城市,看上去一切平安,这说明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放下,这几个月,我怎么可能不牵挂他。

我的表情大概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喜色浮于面上,一直认真的盯着我的彦一,也微微弯了弯嘴角。

“我饿了。”他突然对我说。

我赶快起身去翻冰箱,给他做吃的。

冰箱里没什么存货,我给他简单的做了个蛋炒饭,他慢慢的吃了半碗。

他的表情在灯下变得柔和而安宁。

我看他低垂着睫毛,疲惫浮现在他微青的眼眶,我猜他下了飞机后并没有休息。

我问他住在哪里,他说了个酒店的名字。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饶有兴趣的看他接电话。

以前,他甚至都拒绝使用手机,因为他非常讨厌突然响起的铃声或振动,也讨厌轻易被人找到。

有一次,我的手机遗落在他家,我妈正好来电话,手机突然一响,他先是惊吓,接着大怒,接起电话就骂了句脏话。

其后果就是,我妈以为我跟一个没素质的男人同居,我百口莫辩,那台可怜的手机还被彦一少爷扔在地上摔了个稀烂——虽然最后他的小叔彦景城赔了我一个新款。

很多很多相处的小事一瞬间掠过脑海。

那些我已经远离了我的,却仍然鲜活着的记忆。

彦一安静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从头到尾,就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他抬头看我,然后站起身来。

“我要回了,小叔在等我。”他说。

我说好,我送你。

我们沉默着下楼,我陪他走出小区。

我们从头到尾没有几句对话,彦一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根本不需要那些客套的寒暄,在陪伴他的那三年里,我们的相处模式大多就是如此,彼此都很了解。

他走在左边,我走在他的右边,小区里的路灯有几盏坏了,光线昏暗,我带着他绕来绕去。

他突然伸过手来,抓住我的左手。

他低声说:“那时候,我们也在花园里走。”

我怔了一下,才知道他是指当年我刚住进他家的时候。

那时他一夜一夜的失眠,狂躁,用尽办法偷来更多的药来吃,我震惊于他的病态,主动提出晚上他无法入睡的时候陪他去花园里走路。

他家的花园很大,附近不远处就是海,夜静之时,听得到潮声。

我们沉默的,什么也不交谈的,一圈一圈的绕着花园走,走完一圈,二十分钟,再走一圈,二十分钟,累了,就在边上的石径上坐一坐。

他总是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是怕黑,但我不说。

他只比我小一岁,但那时,他在我心里,就是个小孩子。有着成人的外表,却一直活在自己童年的阴影里,再也不愿长大的小孩子。

我一边走一边不时抬头看星星,看云,看天空,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不知道彦一是不是也在想心事,我也不问他,我们只是一起走。

有一次我陪着他走到天亮。

他后来偶尔还是要靠安眠药入睡,但多数时间,每晚已经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

想到这里,我问他:“现在睡得如何?”

他点一下头,也不回答。

前方的路渐渐亮了起来,接近小区出口,外面就是灯火流金车水马龙的大街,虽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但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彦一顿住了脚步。

他伸手指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出口靠边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很低调但奢华的牌子,是彦景城一向的风格。

彦一示意我不再走过去。

我这才明白一直有车在等他。

“安之。”他叫我。

“安之姐。”我纠正他。

也是提醒。

他慢慢的摇一摇头,伸手扳过我的肩,要我正对着他。

他的个头比我高不少,看我的时候,要微微低头。

我有些不安于这样的距离与姿势,试图微微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

这让我无法自抑的惊惶起来。

恐惧的记忆之门打开,黑色的碎片像焚烧后扬起的灰,一点点粘上人的肌肤。

被我刻意忘记的,被我努力原谅的,都从心底的泥潭里翻搅出来,带着浑浊感,上涌,上涌。

我紧咬嘴唇,僵硬不动。

只怕自己一动,就会做出失控的举止,将面前的人推入深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细碎的空灵感,又带着我所不熟悉的孤注一掷的狠厉与脆弱,轻轻飘散在空气里。

“安之,不要拒绝我。”

“我那么努力,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才终于,走到了这里。”

28、他已狠狠夺去我最后一丝呼吸

我目送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小区,远远的,看见副驾上有个人摇下了车窗对我挥了挥手,似乎是彦景城。

我心绪纷乱,忽冷忽热的感觉又占据了身体和大脑,不用体温计,也知道发烧又反复了。

临近午夜的空气里,月色与不开花的树木一样清冷沉默,有不知名的小虫哀哀一叫,转眼又消失了声息。

一天中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感到疲惫和无助。

我晃晃悠悠的踱到小区的人工凉亭里,凉亭里还留着打纸牌的老人们遗留的几张报纸和几堆瓜子壳,仿佛听得见早起的清洁工发出徒劳的抱怨声。

我倚着一根柱子坐下,手掌触过的地方,感觉到朱红的油漆斑驳。

我怔怔的想起一件事。

我和封信一天都没有联系了。

这有些反常。

他是个清冷克制的人,我也不敢像个不知节制的少女般死死缠住他的每分每秒,但是自从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以来,即使当天不见面,我们每天也至少会来往几个短信。

他会提醒我吃饭,加衣,会对我说晚安,有时候,还会回应我的冷笑话。

不管他发来的是一个表情还是最简单的文字,都会让我觉得安心。

这样的安心,只有他能够给我。

但是我突然想到,如果姚姚已经知道了我是封信的新女友,也已经开始了对我的打击报复,她没有理由不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封信知道。

事实上,我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我不太清楚各种复杂的纠葛形成的原因,我只知道,如果一个人一直在用危险的方式破坏和打击着另一个人,那一定已经不是爱。

在我心里,爱应该是温暖的,积极的,让人安心愉悦的事情。

而姚姚,她做这一切,是不是只是想让封信痛苦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