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想差了，当他来到白纯家时，发现白纯并没手软，收红包收到手软的是白爸白妈。

按理说，无论是学校、还是官方，亦或者企业公司，“助学金”不该这时候给，得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确定无误后才发。

但，谁让名次在那放着呢？

哪怕白爸白妈已经第一时间，跟各处亲戚那边解释了，说白纯只报考“京影学院”，不去水木京大，依旧阻止不了络绎不绝地上门人流。

在旁人家，自然是考生因为“录取通知书”而贵。

但在白纯家，这一年来的变化，周围几十里的村庄，哪怕到了阴山，也大多是知道的，白峰家出了个麒麟儿，年少赚钱，花百十万给老人做手术毫无推辞怨言，更是让白纯名声不知传得有多离奇。

这时候，即使知道白纯不上那两所名校，但其他人依旧不会觉得白纯没上名校，以后就会落魄。

在他们看来，白纯一边赚钱，一边又考这样的分数，那简直就是古时候的传说人物，连“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经没法来形容白纯，反倒因为白纯不去名校，觉得白纯这人有主见，以后必定是能闯出一番更大事业来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助学金”自然是宜早不宜迟了。

大半夜喝酒时，酒桌上的一众人，就已经你几百，我几百地把钱塞到白爸兜里，说是长辈给白纯的“助学钱”。

当地是有这个风俗的，后辈考上学了，关系亲近、并且想讨个情份的长辈会送几百块表示心意，不过一般也就那么几家亲近的，大抵能到学费的一半，缓解不少压力。

但白纯这……

天一亮，得了消息的村民，就已经把家里门槛踏破，抱着奶孩子的嫂子姨婶，拄着拐棍的老人大爷，明明家里壮劳力多半在外打工，明明自己平日里都节省度日，却偏偏在这时大方无比，三五百地送来，表达心意。

这样的钱，按礼节白纯是必须自己接的。

他平日是懒，喜静不喜动，但这种场所，无论人家是好意还是锦上添花、富贵勿忘，他都避免不了，毕竟是从小到大的亲戚，看着自己长大的。

不要说白纯，就连活泼好动的小黄狗，见家里来了这么多人，都老实在地白纯怀里，享受旁边二小给它顺毛挠痒痒。

你三百，他五百，就连生活一向艰难的二舅，都高兴地送了800过来。

这种钱，只能礼节似地客气两句，不能拒绝的。

白纯接过后，就给白妈，白爸时不时消失一会，把送钱人的名单记下来，以后对方家孩子有考学的，自己这边是要送回礼的。

来客很多，除了近门亲戚，远房的亲戚这时也都过来了。

富在深山有远亲，人之常情，白爸倒是挺高兴，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亲戚再次见面，忍不住许多话要说，白纯坐在那挠着小黄狗看电视，倒也心情轻松。

沈红到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两点。

此时，白纯家依旧门庭若市，来客已经不局限于亲戚。

除了早上就来道喜，并留下两万“助学金”的龚丽，上午就过来了的村长村支书，到了午饭后，小学校长、初中校长、各级班主任、乡里的人，真的是前一拨人还没坐下，下一拨人就已经来了。

在一群人里，沈红很不显眼。

但在外迎客的白爸一见他，就激动地上前握手，一句“沈老师”让周围的乡镇领导都客气万分，白纯也笑着起来，给沈红让了地方坐，言谈举止间，对于自家这个高三班主任，明显是十分尊敬的。

当了一辈子老师的沈红，还是第一次这么风光，跟旁边的乡领导、几个初中校长老师闲聊了两句，看见二小在旁也偷偷看他，不由笑出声来。

“老实说，我倒觉得这对龙凤胎，以后学习上能超过白纯，前些天他们俩在我那自学，明显以后是有出息的一对好孩子……”沈红的话，比旁人一百句的夸赞还有用，让白爸白妈高兴得没话说，周围几个小学、初中的老师也若有所思，想着刚刚聊起的二小的自学进度，看着二小不免多了两分异彩。

客气话说完，沈红就喊上了白纯，两个人去竹林湖边散步聊天，这种正当的理由，倒是解了白纯的围，得了不少闲空。

……

两人倒是没聊起报考的事，沈红只是把学校那边的话提了两嘴，相处了大半年，他知道白纯的性格。

聊了会闲话，白纯干脆拿了两个钓竿马扎来，两人在湖边边钓鱼边闲聊。

临到末了，沈红却是突然问道：“你跟沈冰那边，怎么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高考完第二天不是在班里都啃上了么？”

“……”白纯一阵无语，“我听说上师范大学的男人，追女朋友时都很闷骚，老师你当初是怎么追师娘的？”

“咳咳！”

沈红恨不得给白纯一鱼竿，郁闷了好一会才道：“你做事，我放心，但我今天半夜给她家里打电话时，听她声音却是没什么高兴劲，这么好的姑娘，你也舍得？”

“什么舍得不舍得的，两个人性格不和，再怎么容忍，最终都要背道而驰。怎么说呢，我倒是想吃她软饭，偏偏她自己不自信，我有什么法子？”

这一年来，沈冰算是个失败的蓝颜，小草是个无话不谈的知己，白纯没有同性朋友，非要说的话，沈红倒算是亦师亦友。

两人坐在湖边，无话不谈，不止白纯发泄了不少心中郁郁，就是沈红，都说了不少平日里没处说的话，两个人聊得高兴，倒是不知时间流逝了。

直到天色昏暗，白纯才开车送他回去，临告别时，却听沈红叮嘱了一句：“你既然已经高考完了，也就算个大人了，不止社会上不分黑白，就连情感上，也是纯黑、纯白者少，灰色的多。只要不伤害到人，有段青春回忆其实也不错……这只是我家之言，你听听就好。”

摸着下巴看着沈红，白纯突然一踩油门：

“不好意思沈老师，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