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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夜幕之下(2 / 5)

作品:《王国血脉

久违的恐惧遽然袭来,令他无处可逃。

为什么,为什么这老家伙最后的眼神里……

带着可怜与……

同情?

不。

为什么是同情?

他精神恍忽,踉跄地挣扎起身,撞破窗户。

扑向深沉的暗夜。

扑向他最后的逃避之所。

不!

北门桥的小路上,洛桑二世勐地睁眼!

滚。

滚!

滚出我的大脑!

滚!

他浑身颤抖,一边与这副不服管教的强横躯体作殊死搏斗,一边将自己从过往的记忆里死命拉回。

听——我——的!

在疼痛与麻木中,他努力地把注意力聚集在背后的剑上,从简单到复杂,从基础到高深,一遍遍地回忆拆解各色剑招剑式,一次次地在精神里模拟操演,一回回地在武艺和剑风中忘却现实。

噤蝉剑……锻刃兵击术……怖惧杀……神谕赐教……火海狂风……军团十式……荆棘刺剑……天乐轮舞……

终于,当年轻的华金骑士第二十八次出现在大脑里,勒令更加年轻的他收紧脚步,集中精神,以发挥“凯旋式”的最大功效之后,他成功镇压了全身上下的震颤和挣扎,夺回摇摇欲坠的理智,各个部位的暴动也渐次平息。

邪祟不甘地沉寂下去。

也许前后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但毫无疑问,他又一次赢下了一场危险决斗,渡过劫难。

而自从与下水道里那个变化无穷的诡异怪物一战,他突兀失控之后,类似的搏斗唯有更加危险,令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下一回,他还会这么好运吗?

洛桑二世收回身体控制的权,重新感受了一下剑的重量,呼出一口气,继续前进。

月色凄清,周围的平房陋屋越发安静。

每间房屋里的呼吸声越来越少,连鸡鸣犬吠都少了许多。

生于兹长于兹,洛桑二世知道,作为翡翠城地价最便宜,历史也最短的行政区(他甚至怀疑北门桥外有没有专属的政务官),新郊区所容纳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城里各行各业的底层工人和仆役。

此时此刻,他们要不拎着家伙工具进城,去商铺、作坊、仓库、码头乃至大户人家的宅院里,老老实实为人劳作服务,(尤其在宴游夜)要等到天亮才能放工回家,要不就无工可开,无事可做,还不如早早吹熄灯火闷头睡觉,省柴省油还省饭,明天再早起去城内甚至城外找能挣现钱的活儿。

仿佛一桥之隔的地方,翡翠城里那些灯火万家明亮温暖,激动人心又引人向往的风景,俱与他们的生活无关。

而名声在外、纵情享乐的翡翠庆典,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另一个靠着劳力挣钱的机会,顶多这些日子里老板的工钱发得足一点,客人的小费给得稍多些。

至于城中那座屹立在高坡巨岩之上,高飘着鸢尾大旗,迎送权贵无数,代表着南岸最高权力的空明宫,也只是一尊令人敬畏,受人景仰,却总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巨神。

不食人间烟火,无涉俗世红尘。

念及此处,洛桑二世握紧拳头。

瓶中非酒啊,洛桑。

昔日,特恩布尔对他这么说过。

“你曾以为瓶中有酒,方才沦落至此……”

洛桑二世勐地抬起头,直视远方宫殿的灯火璀璨。

“那你又想不想知道,瓶中究竟装着什么呢?”

不。

他本该不用知道,也不用在乎这些。

他本该和周围人一样,浑浑噩噩地在长辈“哎呀,住在翡翠城里很不错啦”、“打工,总比在外头耕田打鱼强吧”、“咱起码还有官老爷的规矩护着”之类的耳提面命和好言相劝里,重复上一代人的生活。

只要他不遇到汉德罗·华金。

只要他不成为骑士侍从。

只要他不握紧剑柄。

只要他不抬头。

只要他不……

等等。

心有所感,洛桑二世在小巷中环顾周围。

好安静。

太安静了。

过于安静了。

哪怕这是不夜宴游里的北门桥。

洛桑二世缓缓抬头。

远处,一座废弃已久的哨塔在月光下静静矗立。

就像垂垂老矣的老人。

黑暗中,他望着那座哨塔,盯了很久很久。

身经百战,险死还生无数的洛桑二世,对此等场景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这是什么。

一个陷阱。

意在猎杀他的危险陷阱。

一切了然于心。

洛桑二世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久违的畅快淋漓。

他的身体各处再度开始兴奋,蠢蠢欲动。

没错,它们说了“是”,“好”,还是“去”?

洛桑二世感觉到了。

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默契。

是他们作为永远的死敌,一心一意,达成妥协的时刻。

那就去吧。

下一秒,他身心合一,举步一跃,攀上开阔的房顶。

夜幕之下,也是月色之下,杀手露出近乎病态的笑容。

他无遮无掩,举步向哨塔的方向前进。

————

泰尔斯放下手里的望远镜。

此时此刻,他站在一座五层高的废弃哨塔上,在凄清月光下俯瞰小半个新郊区——或者用当地人的话说,桥外——的无数平房陋屋。

相比城里其他地方的不夜长明,流光溢彩,整个新郊区都显得昏暗凄凉,漆黑一片。

漆黑一片……

月光下的泰尔斯心有所感,抬头看向远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空明宫,再看看塔下的昏暗街巷。

“吾目中所见……”

泰尔斯喃喃开口,道出他祖先那句冷漠麻木的名言:“唯漆黑一片。”

但王子话音刚落,另一个平稳的嗓音就从空中幽幽响起,接续泰尔斯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