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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逍遥百变无踪(2 / 2)

作品:《逍遥游侠逍遥游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次咱们合伙做买卖,可不能伤了绿林中的义气。大伙儿总要公公道道。遮天帮有几千兄弟,庆胜帮和桥联帮都只有三百来人,难道拿同样的份?我说嘛,这桩买卖,当然请曹先生领头,他老人家多得一百万的珠宝。庆胜帮最先看上这票货色,他庆胜帮也多拿十万。余下的平分九份,遮天帮拿两份,余下七家各拿一份。”群盗一来不敢跟遮天帮相争,二来也觉此言有理,便都赞同了。曹先生似乎对此很是满意,说道:“既是如此,明儿就动手。咱们在张庄开扒,大伙儿率领兄弟去张庄吧!”众人轰然答应,纷纷出庙。

王嘉遇见他们倒分得公道,自己定下的计策似乎不管用,不免多了层忧心。寻思:“我想得到的事,这些老奸巨滑的强盗当然早想到了。二妹和洪成浩从前是他们的行家,他俩的主意定然比我的在行。”当下也不理会那王泰迪,径自回店,把探听到的消息对孟逸然说了,问她道:“盗贼势大,打不完,杀不尽,那怎么办?”

孟逸然道:“事到临头之时,咱们先沉住气,待得认出了盗魁,你一下子把他抓住,小喽罗们就不敢动了。”王嘉遇大喜,笑道:“擒贼先擒王,这主意最好。”

次日上路,一路上群盗哨探来去不绝,明目张胆,全不把王嘉遇等放在眼里。洪成浩道:“王公子,瞧这神气,过不了今天啦。”王嘉遇道:“你只管照料车队,别让骡子受惊乱跑。强人由我们三人对付。”洪成浩应了。王嘉遇跟颜路回商议了,叫他只看自己打倒了敌人,专管绑好。

行到申牌时分,将到张庄,眼前黑压压一大片树林,忽听得头顶呜呜声响,几只响箭射过,锣声响处,林中钻出数百名大汉,一个个都是青布包头,黑衣黑裤,手执兵刃,默不作声的拦在当路。众车夫早知情形不对,拉住牲口,抱头往地下一蹲。这是行脚的规矩,只要不乱逃乱闯,劫道的强人不伤车夫。又听得唿哨连连,蹄声杂沓,林中斜刺里冲出数十骑马来,挡在车队之后,拦住了退路,也都是肃静无哗。

王嘉遇昨天在三光庙中没见到群盗面目,这时仔细打量,只见前面八人一字排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脸汉子越众而出,手中不拿兵刃,只摇着一柄铁骨折扇,细声细气的道:“王公子请了!”王嘉遇一听声音,就知他是遮天帮的龙头曹先生,见他脚步凝重,果然武功不弱,手持铁骨折扇,多半擅于打穴,当下一拱手道:“曹先生请了。”

曹先生一惊,寻思:“他怎知我姓曹?”又道:“王公子远来辛苦。”

王嘉遇见他脸上神色,心想:“他一路派人跟踪,自然早打听到了我姓王。但我叫他曹先生,只怕他大惑不解了。索性给他装蒜。”便道:“曹先生你也辛苦。兄弟赶道倒没什么,就是行李太笨重,带着讨厌。”

曹先生笑道:“王公子是去赶考么?”王嘉遇道:“非也!小弟读书不成,考来考去,始终落第,只好去纳捐行贿,活动个功名,因此肚里墨水不多,手边财物不少,哈哈,惭愧啊惭愧。”曹先生笑道:“阁下倒很爽直,没有读书人的酸气。”

王嘉遇笑道:“昨天有位朋友跟我说,今儿有一位姓曹的帮主在道上等候,可须小心在意。还有什么庆胜帮、桥联帮等等,一共有八家帮会。我欢喜得紧,心想这一来可挺热闹了。我一路之上没敢疏忽,老是东张西望的等候曹先生,就只怕错过了,哪知果然在此相遇。今日一见,三生有幸。瞧阁下这副打扮,莫不是也上汉城么?咱们结伴而行如何?一路上谈谈讲讲,饮酒玩乐,倒是颇不寂寞。”曹先生心中一乐,暗想原来这人是个书呆子,笑道:“王公子在家纳福,岂不是好,何必出门奔波?要知江湖上险恶得很呢。”

王嘉遇道:“在家时曾听人说道,江湖上有什么骗子痞棍、强盗恶贼,哪知走了上千里路,一个也没遇着。想来多半是欺人之谈,当不是真的。这许多朋友们排在这里干什么?大伙儿玩操兵么?倒也有趣。”

那七家帮众听王嘉遇半痴半呆的唠叨不休,早已忍耐不住,不停向曹先生打眼色,要他快下令动手。曹先生笑容忽敛,长啸一声,扇子倏地张开。只见白扇上画着一个黑色骷髅头,骷髅口中横咬一柄刀子,模样十分可怖。

孟逸然见了不觉心惊,轻声低呼。王嘉遇虽然艺高胆大,却也感到一阵阴森森的寒气。曹先生磔磔怪笑,扇子一招,数百名盗寇齐向骡队扑来。

王嘉遇正要纵身出去擒拿曹先生,忽听得林中传出一阵口吹竹叶的尖厉哨声。曹先生一听,脸色陡变,扇子又是一挥,群盗登时停步。

只见林子里驰出两匹马来,当先一人是个须眉皆白的老头儿,后面跟着一个垂髻少女,一瞥之下,那少女容色绝丽,竟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两人来到曹先生和王嘉遇之间,勒住了马。

曹先生一见那老头儿,似乎很生气,瞪眼喝道:“这里是安徽地界!”那老头儿道:“老夫没说不是啊。”曹先生道:“咱们当年在关老爷面前发过誓,怎么说来着?”那老头儿道:“我们茂竹帮不来安徽做案子,你们也别来湖北动刀子。”

曹先生听他这般说,脸色微和,道:“正是如此!今日什么好风把富老爷子给吹来啦?”那老头儿道:“听说有一批货色要来汉城,东西好像还不少,因此我们先来瞧瞧这批货色怎么样。”曹先生变色道:“等货色到了湖北,您老再瞧也不迟吧。”那老头儿呵呵笑道:“怎么不迟?那时货色早到了遮天帮你的寨子里啦,老夫怎么还好意思前来探头探脑,那不是太不讲义气了吗?”

王嘉遇和孟逸然、洪成浩三人对望了一眼,心想原来湖北大盗也得到了消息,要来分一杯羹,且瞧他们怎么打交道。

只听安徽群盗纷纷起哄,七嘴八舌的大叫:“富安,你蛮不讲理!”“他妈的,你若讲义气,就不该到安徽地界来。”“你不守道上规矩,不要脸!”

那老头儿富安道:“大伙儿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老头儿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听不清楚。安徽道上的列位朋友们,都在赞我老头儿义薄云天吗?哈哈哈。”

曹先生折扇一挥,群盗住口。曹先生道:“咱们有约在先,富老爷子怎么又来反悔?无信无义,岂不是见笑于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富安不答话,问那个少女道:“屏儿啊,我在家跟你说什么了?”那少女屏儿道:“你老人家说,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安徽逛逛,乘便瞧瞧货样。”孟逸然听她妙语连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便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儿里摘下来的人还要好看,想不到盗伙之中,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一般俊极无俦的人品。

孟逸然向来自负美貌,相形之下,自觉颇有不如。

富安笑道:“咱们说过要伸手做案没有?”屏儿道:“没有。你老人家说,咱们跟安徽的朋友们说好了的,出了湖北,就是有金山银山堆在面前,茂竹帮也不能拿一个大钱,这叫做言而有信。”

富安转头对曹先生道:“老弟,你听见没有?我几时说过要在安徽地界做案了?”

曹先生绷紧的脸登时松了,微微一笑,道:“好啊,这才够义气。富老爷子远道而来,待会也分一份。”

富安不理他,又道:“屏儿啊,咱们在家又说什么来着?”屏儿道:“你老人家说货色不少,路上若是失落了什么,咱们可吃亏不起,要是让人家顺手牵了羊去,咱们的脸就丢大了。”富安道:“嗯,要是人家不给面子,定要拿呢?”屏儿道:“嘿嘿,咱们在湖北发财,到了安徽,难道不会转行做做保镖的行当吗,在安徽地界咱们不动手,保护他们进入湖北地界,咱们还不能动手?”

富安转头对曹先生道:“老弟可明白了吧?我们不能在安徽做案,那一点儿也没错,可是茂竹帮要转行干保镖的。在关老爷面前,我可没答应不走镖啊。”

曹先生铁青了脸,道:“你不许我们动手,等货色进了湖北地界,自己便来伸手,是不是?”富安道:“是啊!关老爷面前发的誓,总是要守的,一回到湖北,我们本乡本土,做惯了强人,不好意思再干镖行,阻了老乡们的财路。”

群盗听他一番强辞夺理、转弯抹角的说话,说穿了还不是想抢夺珍宝,无不大怒,欺他们只有两个人,当场就要一拥而前,乱刀分尸。

屏儿将手中两片竹叶放到唇边,嘘溜溜的一吹,林中突然拥出数百名大汉,衣服各色各样,头上都插着一截五寸来长、带着竹叶的青竹。

曹先生一惊:“原来这老头儿早有布置!他这许多人马来到安徽,我们的哨探全是脓包,竟然没探到一点消息。”他折扇一挥,七家龙头连同遮天帮二当家谭金龙率领八家帮众,列成阵势,眼看就是一场群殴恶斗。人数是安徽群盗居多,但是茂竹帮有备而来,挑选的都是帮中精锐,争斗起来也未必便落下风。

王嘉遇和孟逸然相视而笑。孟逸然低声笑道:“东西还没到手,强盗们自己就争斗起来啦。”王嘉遇道:“咱们来个渔人得利,倒也不坏。”只见安徽群盗预备群殴,却留下了数十人监视王嘉遇他们,以防乘乱逃走。

王嘉遇向洪成浩招招手,低声问道:“那个茂竹帮是什么路道?”洪成浩道:“两湖一带全是茂竹帮的势力,那老头儿富安就是帮主。公子别看他矮矮胖胖的,功夫可着实厉害。”

孟逸然问道:“那个少女是他的孙女儿吗?”洪成浩道:“听说富安脾气古怪,一生没娶妻,应该没有后代。难道是徒弟?还是远房亲戚?”孟逸然点点头不言语了,只见屏儿虽然年幼,却神色自若,并无惧怕之色,心想她大概也会武功,且看双方谁胜谁败。

这时茂竹帮竹哨连吹,数百人列成四队,富安带着屏儿勒马回阵,站在四队之前,手中仍是不亮兵刃。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已成一触即发之势,忽听南方来路上銮铃响动,三骑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高声大叫:“大家都是道上的好朋友,合字一家!瞧在兄弟的面子,可别动手!”王嘉遇心想:“来和事佬了,可有些不妙。”只见那三骑马越奔越近,当先一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身穿团花锦绣长袍,拿着一支粗大烟管,肥肥胖胖,似乎是个土财主模样,后面跟着两个粗壮大汉。

那胖子驰到两队人马中间,烟管一摆,朗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却在这里动刀动枪,不怕江湖上朋友们笑话么?”曹先生道:“尤庄主,你倒来评评这个理看。”当下把茂竹帮要越界做案的事简略说了。富安只是冷笑,并不插嘴。

洪成浩对王嘉遇道:“公子,那曹先生曹秀清绰号铁扇子,和这尤庄主尤崇凯,是安徽省内的最大两个帮派的首脑人物。”孟逸然道:“喂,早先你说的就是这两个人,怎么他又是什么庄主?”

洪成浩道:“曹秀清开山立柜,在线上开扒。那尤崇凯却安安稳稳的做员外,造了一座庄子,那庄子东面一条水渠,西面一条水沟,外面称为‘渠沟庄’。其实他是个独脚大盗,出来做买卖常常独来独往,最多只带两三个帮手。”孟逸然心道:“原来这人跟我吉祥堡倒是同行。”

只听尤崇凯道:“富大哥,这件事说来是老哥你的不对了。当年关老爷跟前聚会,承各位瞧得起,也邀兄弟与会。大家说定不能越界做案呀!”富安道:“我们又不是来做案,茂竹帮不过玩玩票,改行走一趟镖。宏朝的王法,可没不许人走镖这一条啊。尤老哥,你讯息也真灵通,哪里有油水,你的烟袋儿就伸到了那里来。”

尤崇凯呵呵大笑,向身后两名汉子一指道:“这两位是淮阴双杰,金眼彪童正德、赤面虎童正祥兄弟,前几天巴巴的赶到我庄上来,说有一份厚礼要奉送给我。兄弟身子胖了,又怕热,本来懒得动,可是他哥儿俩十分热心,兄弟却不过好意,只得出来瞧瞧。哪知遇上了各位都在这里,真是热闹得紧。”

王嘉遇和孟逸然对望了一眼,心中都道:“好哇,又多了三只夜猫子。”

曹先生心想:“这尤崇凯武功高强,咱们破着分一份给他,不如跟他联手,一起对付茂竹帮。”便道:“尤庄主是安徽地界上的人,要分一份,我们没得说的。可是别省的人横来插手,这次让了,下次安徽的兄弟还有饭吃么?”尤崇凯道:“富大哥怎么说?”

富安道:“我们难得走一趟镖,曹先生一定不给面子,那有什么法子?大家爽爽快快,刀枪上见输赢吧。”尤崇凯转头道:“曹老弟你说呢?”曹先生道:“咱们安徽好汉,不能让人家上门欺侮。”这话明明是把尤崇凯给拉扯在一起了。

富安道:“咱们大伙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较量?曹先生划下道儿来,在下无不从命。”曹秀清折扇倏地张开,嘿嘿连声,问尤崇凯道:“尤庄主你怎么说?”

尤崇凯自得淮阴双杰报信,本想独吞珍宝,但得讯较迟,已然慢了一步,他人手单薄,这时只想厚厚的分得一份。他知茂竹帮中好手不少,帮主富安享名多年,决非庸手,也不愿开罪于他,便道:“既然这样,比划一下是免不了的啦。群殴多伤人命,大家本来无冤无仇,合字一家,又何必伤了和气?让兄弟出个主意怎样?”富安和曹先生齐声道:“尤庄主请说。”

尤崇凯提起烟袋,向十辆大车一指,说道:“这里有十口箱子。咱们安徽、湖北帮会各派十个人,一共比试十场,点到为止,不可伤害人命。胜一场,取一口箱子,最是公平不过。咱们就算闲着无事,练练武功,印证观摩。得到箱子,那是彩头;得不着,反正不是自己东西,也不伤脾胃。两位瞧着怎样?”

富安觉得此法甚佳,首先叫好。曹先生心中对富安颇为忌惮,瞧了他茂竹帮有备而来的声势,部勒严整,远胜于安徽群盗的乌合之众,若是决战,实无必胜把握,又想:“我叫各个帮会派人上阵,胜了是他们本事,那本是要分给他们的,败了也跟本帮无关。我和谭老二出阵,那是决不会败的,总可夺到两箱。另一箱让尤崇凯自己去取。”当下也答允了。

双方收队商量人选。尤崇凯命人在铁箱上用黄土写上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大字号码。王嘉遇和孟逸然由得群盗胡搞,毫不理会。富安见他们并无畏惧之色,倒有些奇怪,不由得向他们望了几眼。群盗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尤崇凯在中间作公证。

第一阵安徽帮会先派人出阵,双方比拳。两人都身材粗壮,膂力甚大,砰砰蓬蓬的打了好一阵。湖北那人一不小心,脚下被对方一勾,扑地倒了,站起身来待要再打,尤崇凯摇手止住,在“甲”字号的铁箱上写了个“皖”字。安徽帮会胜了第一阵,群盗欢声雷动。

第二阵湖北帮会派人出来。曹秀清识得他虽是铁沙掌的好手,但己方的二当家谭金龙还胜他一筹,心想机不可失,忙叫谭金龙上阵。两人掌法家数相差不远,谭金龙功力较深,拆了数十招,一掌打在对方臂上,那人臂膀再也举不起来,安徽帮会又胜了一阵。

安徽帮会正自得意,哪知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四阵全输了,四只铁箱上都写了一个“鄂”字。第七阵比兵刃,庆胜帮侯帮主提了一柄泼风九环刀上阵,威风凛凛,果然一战成功,把对方的手臂砍伤了。

尤崇凯心想眼前只剩下三只铁箱,再不出马,给双方分完了,自己岂非落空?第八阵由茂竹帮派人先出,自己便作为安徽帮会代表出战,拿到一只铁箱再说,于是对曹秀清道:“曹先生,对方越来越厉害了,下一阵我给你接了吧。”曹先生知他绝不能空手而归,就道:“全仗尤庄主给咱们安徽帮会争面子。”

只见对方队中出来一人,尤崇凯不觉一呆。

原来出来的竟是那少女屏儿,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手里也没兵刃,只握着两根细细的竹杆。尤崇凯心想我是武林大豪,岂能自失身分,去跟这小姑娘厮拼?本已跨出数步,当下又退了回来,对曹秀清道:“老弟,你另外派人吧。下一阵我接。”曹先生知他不愿与这女孩儿交手,那是胜之不武,高声叫道:“哪一位兄弟兴致好,陪这小妞耍耍。”

群盗中窜出一人,身高膀阔,面皮白净,手提一对判官笔,正是安徽八大帮会中黄石帮帮主秦栋。

这人风流自赏,见屏儿美貌绝伦,虽然年幼,但艳丽异常,不禁心痒难搔,听得曹秀清叫唤,忙应声而出。曹先生微微一笑,道:“咱们这些人中,也只有你老弟配得上。”

秦栋故意卖弄,陡然跃起,轻飘飘的落在屏儿面前,他本想炫耀一下轻功,再交代几句场面话,哪知脚刚着地,突见青影一晃,一根青竹杆已刺向胸口要穴,杆来如风,迅捷之极。秦栋使判官笔,自然熟悉穴道,这一下大吃一惊,左笔一架,眼见对方左手竹杆又到,百忙中一个打滚,这才避开,但已满头灰土,一身冷汗。安徽帮会人众见屏儿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了得,都感惊诧。王嘉遇和孟逸然也大出意外,互相对望了几眼。

只见屏儿手中竹杆使的是双枪枪法,竹杆性柔,盘打挑点之中,又含着软鞭与大杆子的招数,百忙中还找敌人穴道。

秦栋心想连一个小小女娃子也拾夺不下,今后哪里还能在安徽道上立足?心中焦躁,判官双笔愈使愈紧。屏儿突然左手杆在地下一撑,身子飞起,右手竹杆在地下一撑,又再跃起,左手杆居高临下,俯击敌人。秦栋不知如何抵御,不住倒退,一个疏神,被屏儿一杆点在“肩贞穴”上,左臂一麻,判官笔落地,满脸通红,败了下去。

屏儿正要退下,尤崇凯大踏步出来,叫道:“姑娘神技,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待我领教几招如何?”屏儿笑道:“我正没玩够,尤庄主肯赐教,那是再好没有。尤庄主使什么兵刃?”尤崇凯笑道:“大人跟小孩儿玩耍,还能用兵刃吗?就是空手接着。”

原来他在一旁观战,心想这小女孩儿已如此厉害,下面两阵,对方一定更有高手,夜长梦多,不如拦住她打一阵,先赢一只铁箱再说。茂竹帮众人觉得屏儿连斗两阵,未免辛苦,有三人便要出阵接替她出战。屏儿年少好胜,说道:“我已答应尤庄主啦。”那三人只得退下。

富安向屏儿招招手,屏儿纵身过去。富安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屏儿点头答应,回进场子,弯了弯腰行个礼,双杆飞动,护住全身,却不进击。

尤崇凯脚步迟缓,一步一步的走近,突然左掌打出,攻她右肩。屏儿双杆一撑,飞身避开,手回杆出,右杆方发,左杆随至,攻势犹如狂风骤雨,一片青影中一杆已戳进尤崇凯肩胛骨下。茂竹帮帮众齐声喝采。尤崇凯却浑若不觉,脸上的朱砂之色直红到脖子里,仍是一步一步的攻将过去。屏儿身手轻灵,飘荡来去,只要稍有空隙,便是一阵急攻。尤崇凯身子粗壮,只是护住要穴,四肢与肩背受了几杆,竟漫不在意。

王嘉遇对孟逸然道:“这人年纪一大把,却去欺负小姑娘。瞧着,这就要下毒手啦。”孟逸然急道:“我去救她。”王嘉遇笑道:“两个都是要夺咱们财物的,救什么?”孟逸然道:“这小姑娘怪讨人喜欢的,救了再说。大哥,你出手吧。”王嘉遇一笑,点点头。

场中两人越打越是激烈。尤崇凯通红的脸上似乎要滴出血来,再过一阵,手臂上也慢慢红了。王嘉遇道:“等他手掌一红,那小姑娘就要糟了。”

这时尤崇凯身上又连中数杆,他一言不发,一掌一掌的缓缓发出,又稳又狠。屏儿渐觉不妙,被对方掌风逼得喘气连连,身法已不如先前迅捷。

富安叫道:“屏儿,回来。尤庄主赢了。”屏儿转身要退,尤崇凯却不让她走了,喝道:“戳了我这许多杆,还想走吗?”出手虽慢,屏儿却总是脱不出他掌风的笼罩之下。

眼见他手掌越来越红,富安忍不住从部属手中接过两条竹杆,纵身而前,在尤崇凯和屏儿之间虚刺过去,从中一隔,叫道:“胜负已分。尤庄主说过点到为止,还请掌下留情。”

曹先生叫道:“两个打一个吗?”提起铁骨折扇,欺身而进,径点富安的穴道。富安挥杆格开。尤崇凯冷笑道:“点到为止,固然不错,嘿嘿,可是还没点到呢。”加紧催动掌力。富安想去救回屏儿,但被曹秀清缠住了无法分身,只得凝神接战。屏儿满头大汗,左右支撑,眼见便要伤于尤崇凯掌底。

王嘉遇忽然大叫:“哎呦,不得了。救命呀,救命呀!”骑着马直冲进场中。

富安与曹秀清倏地往两旁跳开。只见王嘉遇在马上摇来晃去,双手抱住马颈,忽然翻到了马肚之下,跟着又翻了上来,双脚乱撑,狼狈之极。那马直冲向屏儿身旁,在她和尤崇凯之间站定了。王嘉遇气喘吁吁的爬下马来,一个踉跄,又险险跌倒,大叫:“危乎险哉,真是死里逃生。畜生,畜生,你这不是要了老子的命吗?”这么一阻,屏儿暗叫惭愧,抹了抹额头汗水,收杆退回。尤崇凯心中虽然不甘,可也不敢追入对方队伍之中。

富安道:“曹先生,老夫还要领教你的阴阳宝扇。”曹秀清道:“正是,最后这一箱,便由咱俩来决胜负吧。”两人交锋,各不容情,齐下杀手。富安双杆甚长,招术精奇,曹秀清一柄铁扇始终欺不近身。

这时红日西斜,归鸦声喧,一阵阵在空中飞过。再战数十招,曹秀清渐落下风,脚步已见虚浮。尤崇凯叫道:“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败。这一箱平分了吧。”富安一声长笑,竹杆着地横扫。曹秀清忙跃起闪避。富安双手急收急发,连戳数杆。曹秀清身子凌空,难以闪避,左腿窝里六杆早着,落下来站立不稳,扑地倒了。富安拱手道:“承让!”收杆回头。

曹秀清一咬牙,一按扇上机括,向富安背后扇去,五枚钢钉疾射而出。富安待得听到风声,已然不及避让,五枚钢钉一齐打在背心,只觉一阵酸麻,知道不妙,迸住气一言不发,纵身跃近,两杆疾出,点中了曹秀清小腹。这两下含愤而发,使足了劲力,曹秀清登时晕了过去。

安徽帮会各挺兵刃扑上相救,尚未奔近,富安也已支持不住,仰天一交摔倒,五枚钢钉在地下一碰,又刺进了一截,茂竹帮众急奔上前扶回。

茂竹帮众见帮主生死不明,无不大愤,四队人马一齐扑上,与安徽帮会混战起来。这时已非比武,片刻间各有死伤,鲜血四溅。

尤崇凯抓住遮天帮二当家谭金龙的手臂,叫道:“快命弟兄们停手。”谭金龙拿出号角,嘟嘟嘟的一吹,安徽帮会众人退了下来。那边竹哨声响,茂竹帮人众也各后退。

尤崇凯站在双方之间,高声叫道:“大家别伤了和气,咱们先把铁箱分了,这层过节慢慢再算。”谭金龙道:“最后一箱是我们的。”茂竹帮的人叫道:“要不要脸哪?输了施暗算,还逞什么好汉?”双方汹汹叫骂,又要动手。

尤崇凯道:“这箱打开来平分吧。”双方均见首领身受重伤,不敢拂逆尤崇凯之意,反正已得到不少珍宝,也已心满意足,当下便派人来搬。

屏儿叫道:“第八箱是我赢的,我不要,留给那位公子。谁也不许动他的。”尤崇凯道:“这是什么意思?”屏儿道:“要不是他的马发癫,我早伤在你尤庄主的掌下了,留一箱酬谢他。”尤崇凯笑道:“小妞倒也恩怨分明。好吧,大伙儿搬吧。箱上写着字,可别弄错了。”

群盗正要动手去搬铁箱,王嘉遇忽道:“各位刚才是练武功吗?倒也热闹好看,胜过了江湖上卖艺的,现下又要表演什么了?”

屏儿噗哧一笑,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要搬箱子啦。”王嘉遇道:“这个可不敢当,我已雇了大车。各位如此客气,萍水相逢,怎好劳驾?”屏儿笑道:“我们不是代你搬,是自己搬啊。”王嘉遇道:“咦,这倒奇了,这些箱子好像是我的啊,难道各位认错了箱子?”

安徽帮会中一人骂道:“这种公子哥儿就会吃饭拉屎,跟他多说干什么?这次留下了他的小命,算他祖上积德。”俯身就去抬箱。

王嘉遇叫道:“动不得的。”爬到箱上,一抬腿间,那大汉直跌了出去。王嘉遇爬在箱上,手足乱舞,连叫:“快救人哪!”

屏儿还道他真的摔跌,纵上去拉住他手臂提了起来,半嗔半笑,骂道:“你这人真是的!”群盗见他如此狼狈,以为他这一脚不过踢得凑巧,又要去搬箱子。

王嘉遇双手连摇,叫道:“慢来,慢来,各位要把我箱子搬到哪里去?”屏儿道:“咱们各回各的家呀。”王嘉遇道:“那么我呢?”屏儿笑道:“你这人呆头呆脑的,还是乖乖的也赶快回家吧,别把小性命也在道上送了。”王嘉遇点头道:“姑娘此言有理,我这就带了箱子回家。”

刚才被踢了一脚的那大汉心下恼怒,伸手向他肩头猛力推去,喝道:“兔崽子!”一声未毕,后心已被王嘉遇抓住,一扬手处,那大汉在空中划了个弧形,落在七八丈外一株大树顶上,拼命抱住树干,大叫大嚷。一群乌鸦从树上惊飞起来,聒噪不已,在他头顶乱兜圈子。这一来,群盗方知眼前这公子身怀绝艺,这一副读书人的酸相,全是装出来的,然而自恃人多势众,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这时富安背上所中五枚钢钉已由部属拔出,自知受伤不轻,运气护住伤口,只待分到赃物后立即退走,忽见王嘉遇露了这一手,实是高深已极的武功,知道眼前无一人是他敌手,不由得大惊,忙招手叫屏儿过来,低声道:“此人不可轻敌,务须小心。”

屏儿点头答应,又惊又喜,料不到这样一个公子竟会是武学高手,又想到他适才纵马解围,并非无心碰巧,实是有心相救,不禁暗暗感激。

只听王嘉遇高声说道:“你们打了半天,又在我箱上写什么甲乙丙丁,安徽湖北,现下玩够了吧?哈哈,我可要擦去啦!”随手抓起身旁一条大汉,打横提在手中,绕着铁箱奔跑一周,便把他当抹布使,把箱上“甲乙丙丁”及“皖鄂”等字擦得干干净净,双手一送,那大汉又飞到了树顶之上。

安徽帮会中十余人大声呐喊,手执兵刃扑上。王嘉遇拳打足踢,但见空中兵刃和大汉齐飞,惊呼共鸦鸣交作,片刻之间,十余名大汉都被他先后抓起,摔上四周树巅。

安徽帮众和茂竹帮都是一阵大乱,到这时方始心惊。富安和曹秀清各受重伤,群盗齐望着尤崇凯待他作主。

尤崇凯哼了一声,朗声说道:“阁下原来也是武林一脉,要请教阁下的万儿,是何人的门下?”王嘉遇道:“晚生姓王,我师父是张老夫子。他老人家是经学大师,对《礼记》和《春秋》是最有心得的了。还有一位李老夫子,他是教我八股时文的,讲究起承转合……”

尤崇凯道:“这时候还装什么蒜?你把武学师承说出来,要是我们有什么渊源,大家也不是不讲交情的人。”王嘉遇道:“那再好也没有了。说到渊源,过去是没有,今日一见,那不是有了见面之情么?各位生意不成仁义在,虽然没赚到,却也没蚀了本。天色不早啦,我要赶路啦。”

庆胜帮侯帮主大骂一声:“你奶奶的!”提起泼风九环刀,一招“风扫败叶”,向王嘉遇肩头横砍过去。王嘉遇身子稍侧,九环刀从他身旁削过。侯帮主这一招用力极猛,大刀余势不衰,直砍尤崇凯前胸。

众人惊呼声中,尤崇凯伸出左手,食中两指钳住刀背,向后一拉,那刀才停住了。侯帮主只臊得满脸通红,低声道:“尤庄主,对……对不住!”尤崇凯微微一笑,放开手指,对王嘉遇道:“凭这手功夫,得你一箱财物,还不算不配吧?”

王嘉遇道:“这手是什么功夫?”尤崇凯得意洋洋的道:“我这门‘巨蟹钳功’,你要是也会,我就服了。”王嘉遇道:“什么蟹钳、虾钳?我没瞧见。”尤崇凯大怒,喝道:“我用两根手指钳住了他大刀,难道你瞎了眼?”王嘉遇道:“啊,原来是这个,那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有什么稀奇?颜兄,来,咱们也来练一招。”颜路回从地下捡起一柄单刀,作势向王嘉遇砍来,砍到临近,放慢了势头,轻轻推将过去。王嘉遇毛手毛脚抓住刀背。颜路回假意用力挣扎,乱跳一阵,始终没能挣开,大叫:“啊哟,好厉害的巨蟹钳功啊!”

屏儿见两人作弄尤崇凯,不禁格格娇笑。皖鄂帮众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尤崇凯纵横淮北,一向颐指气使惯了的,哪容得两个后生小辈戏侮于他?挟手夺过侯帮主的九环刀,横托在手,对王嘉遇道:“你来劈我一刀试试,那总不是串通了吧!”他见王嘉遇手执群盗,武功甚高,若和他动拳脚比兵刃,未必能胜,但自己这门“巨蟹钳功”练了数十年,极有把握,这少年不识货,正可凭此猛下毒手。

王嘉遇道:“劈死了人可不偿命!你也不能报到官里去。要打官司,咱们就不干。”尤崇凯愈怒,已起杀心,黑起了脸道:“不论谁死,都不偿命!”

王嘉遇叫道:“小心,刀来啦!”忽地反手横劈一刀。

尤崇凯万料不到这一刀竟会从这方位劈来,大吃一惊,急忙低头,帽子已被削了下来,群盗又是一阵轰笑。

王嘉遇笑道:“你的蟹钳呢?怎么我好像没瞧见啊!”话声方歇,挥刀着地砍去。尤崇凯腾身急跳,钢刀已把他一双靴子的靴底切下。这一刀若是上得三寸,尤庄主的一双脚非被削去不可。

王嘉遇道:“是了,太高太低都不成,太快了你又不成,我慢慢的从中间砍来吧!”这一刀果然便与颜路回刚才那样,慢慢推将过去。尤崇凯伸出左手来钳,准拟一钳钳住对方兵刃,右掌毒招立发,非将他五官击得稀烂不可。不料王嘉遇这一刀快要推近时,突然一翻一划,刃锋已在他两根手指上各划了一道口子,登时鲜血淋漓。这三刀高下快慢,变化莫测,似是游戏之作,实则包含了极高深的武功。

尤崇凯大怒,喝:“无知鼠辈,你我掌底见生死!”王嘉遇反手掷出大刀,攀在树顶的那大汉正往下爬,这刀飞将过去,恰好割断了他落脚的树枝,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众人乱叫声中,王嘉遇吸一口气,已运起了山岸功,提起十只铁箱,随手乱丢,一只接一只的叠了起来,几达三丈,说道:“比就比!可是我不大放心。你们这些人贼头贼脑的,别乘我打得起劲之时,偷了箱子去。”踊身一跃,跳上箱顶,大叫道:“上来比吧。”

尤崇凯见他把一口口沉重的箱子越掷越高,已自惊骇于他的神力,待见他轻飘飘的一跃而上,轻功造诣尤其不凡,更是吃惊。他自知轻功不成,哪敢上高献丑,喝道:“你有种就下来!”王嘉遇在上面高叫:“你有种就上来!”

尤崇凯踏步上前,抱住下面几只铁箱一阵摇动,只见王嘉遇头下脚上,倒栽下来。

帮众一阵欢呼,却见王嘉遇跌到尤崇凯头顶时,倏地一招“苍鹰搏兔”,左掌凌空下击。尤崇凯一惊,挥起右掌反击。

王嘉遇一伸手,已扣住他脉门,待得双足着地,喝一声:“起!”把尤崇凯一个肥肥的身躯挥了起来,刚落在一叠铁箱之顶。十口箱子本就叠得东歪西斜,这样一个大胖子加了上去,登时一阵摇晃。尤崇凯在上面双手乱舞,十分狼狈,到后来情不自禁,俯下身来,抱住了箱盖。群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孟逸然学着尤崇凯的语气叫道:“你有种就下来!”屏儿想起尤崇凯刚才的模样,不禁抿嘴微笑。

尤崇凯的武功深得“稳、狠、准、韧”四字诀中精要,适才与屏儿比武,就十足显示了这四字诀的长处。他身材肥胖,素不习练轻功,自来以稳补快,以狠代巧,掌法由拙见功,现下突然登高,正是犯了他的大忌,虽然一身武功,却弄得手足无措。适才王嘉遇见他出手,看出了他的短处,故意布置这个陷阱来跟他为难。

帮众谁也不敢去移动铁箱,只怕一动,上面箱子倒将下来,不但摔坏了尤崇凯,还会压死多人。当下都站得远远地。

僵持了一阵,曹秀清低声道:“谭贤弟,围攻那小子,先干掉他。”一言提醒了谭金龙,当即吹动号角,安徽群盗拔出兵刃,齐向王嘉遇冲来。

颜路回、孟逸然、洪成浩一齐站到王嘉遇身边。孟逸然持剑,洪成浩用刀,舞动杀砍。王嘉遇和颜路回却是空手,抓住了人乱丢乱掷。这些黑道人物出道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二人所到之处,群盗纷纷走避。王嘉遇数跃之间,已奔到曹秀清身旁。他卧在地下,两名盗首在旁照料,忽见王嘉遇冲来,一个举刀砍挡,另一个背起曹秀清避让。王嘉遇头一低,从刀下钻过,抓住前面盗首的头一扭,那人痛得大叫,撒手把曹秀清丢下。

王嘉遇伸手接住,纵身跳上一辆大车,叫道:“你们要不要他性命?”安徽帮众见龙头被擒,一时倒呆住了,不敢动手。

颜路回也径往茂竹帮冲去。茂竹帮众本来袖手观战,忽见一人如猛虎般冲来,各举兵刃拦阻。

但颜路回追随云水禅心颜谷峰多年,武功已非寻常武师所能敌,只见他头顶刀枪乱飞,赤手空拳的冲到富安身旁。

王嘉遇在高处相望,见颜路回即将得手,正自欣喜,忽见富安的脸色惨白,这一下倒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倘若富安死了,要对付群龙无首的茂竹帮就颇为不易,忙纵声大叫:“颜兄,快回来。”

颜路回听了他的呼唤,随即退回。

王嘉遇把手中半死不活的曹秀清交给颜路回,纵身入围,问道:“富前辈怎么样了?”俯身一探富安的鼻息,果然已无呼吸,再摸他胸膛,一颗心却还在微微跳动,翻过他的身子,只见背上五个小孔,虽然血已止住,但五孔都在要穴,饶是富安武功精湛,也已抵受不住。王嘉遇运起山岸功,在他的“天府穴”和足底“涌泉穴”各点一指。内力到处,富安血脉流转,悠悠醒来,睁开了眼睛。屏儿大喜,高叫:“师父,师父!”

富安点了点头。王嘉遇道:“放心!你师父的伤治得好。”屏儿明艳的脸蛋上兀自挂着几滴泪珠,清澈的大眼却已充满了喜色,说道:“嗯,多谢你啦。”

这时孟逸然、颜路回、洪成浩三人挟着曹秀清,已退入茂竹帮的圈子。安徽群盗见首领被擒,要闯进来救人,茂竹帮众出手拦阻。双方乱喝,混乱中交起手来,打得十分激烈,顷刻间双方各有数十人死伤。

孟逸然道:“再打半个时辰,双方都死得差不多啦!”王嘉遇微笑不语。

突然之间,站在铁箱顶上的尤崇凯扬臂大呼:“不好啦,官兵来啦,总有几千人,大家快退……不,有上万人,扯呼,扯呼!”他站得高,是以首先瞧见。众人都是一惊,刀枪齐停。

只见三骑马急奔而来。两骑是安徽帮众放出的卡子,一骑是茂竹帮的哨探,三人连连呼啸。高声大叫:“大队官兵到啦!”

尤崇凯再也顾不得危险,踊身从箱顶跳下,立足不稳,在地下打了三个滚,爬起身来,双足肿痛异常,抢了一匹马,率领安徽帮众退却。

王嘉遇将曹秀清掷了过去,安徽帮众抢住放在马背,纷纷涌入树林。茂竹帮中也是竹哨连声,抢起地下死伤人众,仍是分成四队退了下去。霎时之间,一片空地上只剩下王嘉遇等一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