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京城的艰苦让张云雷不觉有些心酸，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不过这样的怀疑没能持续多久，太长时间没有休息好，蜷缩在快餐店的不适和工作的辛劳很快就让张云雷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之中，逐渐失去意识。

尹承洲知道他累，可不知道他居然累到会在计程车上睡着，等发觉他整个人歪向自己，头耷拉在自己肩膀上时，张云雷已经睡的毫无知觉了。

看着枕着自己肩膀睡着的张云雷，尹承洲心里很是怜惜，在自己心里，他一直是那个勇往直前活泼好动的磊磊，是受师父师娘宠爱肆意妄为的小辫儿，曾几何时，他是自己羡慕的对象，有天赋，嗓子好，好胜又得宠，可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受了委屈只敢偷偷回家朝妈妈哭泣，过得艰难却不肯开口向他人求助，心高依旧，气傲却已被磨光。

尹承洲对他的想法似懂非懂，大约能够明白他在坚持什么，迷茫什么，因为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张云雷纠结的是他的前途，自己纠结的则是家庭与亲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要钻的牛角尖，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就算磨破了嘴皮子，张云雷都未必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他就这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的狠了，知道疼了，疼的厉害了，估摸着就懂的转弯了。

想起小时候他倔强的性格，尹承洲只能在心里叹气，歪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小心的把他搂进怀里，让他睡得稍微舒服一点。

车程不到一小时已然停在了家门口，看着依旧沉睡的张云雷，尹承洲只好把他给推醒，看他那睡眼朦胧的模样不由得好笑，揉揉他头发，“到家了，上了楼再睡吧，看你困的。”

“哦，谢谢师傅……”张云雷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朝司机师傅道谢，没看到司机那暧昧怀疑的目光，下了车浑浑噩噩往前走着，没走两步就被尹承洲给拽了回去，“……干嘛……”

“……你走错方向了，”尹承洲对他这副迷糊样很是无奈，只好拽着他胳膊转向另一边，拉他进了电梯，“你累成这样，要不别干了，再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赶紧回天津吧，过完年你要非得来北京，我给你找个工作你踏踏实实干着，别犟了，成不？”

张云雷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低头不语，既不答应也不反对，扣着手指头无动于衷，显然还是不太情愿的。

他都不吱声，尹承洲没办法逼他就范，只好叹口气当做没提过，改口道，“算了，你再好好想想，进家我先订晚饭，叫个火锅外卖得了，大冷的天儿估计你也不爱吃别的，你洗个热水澡去去乏，把鞋换了，松快松快你那脚丫子。”

“哦，”这回，张云雷总算有了反应，对他这一方面的安排表现出了配合，乖乖答应下来。

尹承洲朝他翻个白眼，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己的劝说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听，说了也是浪费口水，琢磨着也不提了，回头把他送走再给师娘打个电话敲敲边鼓，看长辈是什么态度再说。

张云雷虽然对他的劝说油盐不进，可架不住工作干得浑身酸疼，尤其两只脚每天捂的都要长毛一样，难受的不得了，反正他外公外婆都不在家，也就不见外了，进屋就往浴室里钻，恨不能立马跳进浴缸里好好泡泡，缓解一身的酸楚难受。

尹承洲给他放了热水，还特意弄了个时下流行的泡澡球，拿了自己干净的衣服给他换洗，嘱咐他千万别在浴缸睡着才让他进去，顺便定了个闹钟，决定隔二十分钟就喊喊他，回头泡舒服睡着再淹死，那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张云雷懂得分寸，加上之前在出租车睡了一路，这会儿精神头已经好多了，舒舒服服泡了澡，除去脚丫因为磨破疼的龇牙咧嘴，剩下的就是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泡够澡又蹲在浴室把自己的衣服裤子从内到外洗了个彻底，那双磨的快破的袜子还是被尹承洲催三催四才丢掉，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可惜。

等他洗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火锅就快到了，尹承洲准备好一切只能送餐上门，见他出来了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我瞧瞧你脚。”

“我没事儿，就是磨破了而已，”张云雷下意识把脚指头缩起来，想要藏进柔软的拖鞋里，被他看到又要大惊小怪，指不定还会怀疑什么，敷衍着想岔开话题，“待会儿我自己涂点紫药水什么的就好了。”

“过来，”尹承洲一脸严肃，拍拍面前的沙发，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正经八百的威胁，“你要不过来，我就让师娘或者张妈亲自把你抓回去。”

“行行行，你别弄那个脸了，跟我欠你钱似的，就知道拿我姐我妈威胁我！”张云雷被他拿住了软肋，怎么敢跟他叫板，只好配合的走过去，犹豫着脱掉拖鞋，提醒道，“我脚臭啊。”

“靠，你去跑马拉松还是去部队越野训练了，这脚怎么走成这样，你找个什么工作啊，搬砖啊？”尹承洲看到他被磨破的脚狠狠皱起眉头，整个脚丫子因为泡澡太久都皱巴巴的，磨破的位置通红一片，再不及时治疗怕是要化脓，只好拿起碘伏给他涂抹，“忍着点啊，肯定疼。”

当然疼，而且很疼，只是比起之前一直磨的痛楚，碘伏的刺痛反而不算什么了，张云雷一言不发咬牙忍着，看他细心给自己涂抹，心里不由得又愧疚，又感动，更多的则是感谢。

只是再多的感谢用话都无法表达，他只能默默把这份感激藏在心里，将来总有报答的一天。

尹承洲嘴上骂他，心里难过，就连当初两个人一起练功他都没受过这份罪，真不知道什么毛病，没事儿找罪受，给他涂好才埋怨两句，“行了，明天碘伏你拿着，回去每天涂涂，这脚丫子闷的滂臭！”

“谁脚丫子不臭啊，你脚是香的啊？！”张云雷知道自己滂臭的脚丫子什么味儿，刚洗澡的时候自己还闻了闻，是挺恶心的，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反驳，坚决不肯认输。

“至少比你的香，”尹承洲瞄他白白的脚丫两眼，只觉得比夏天穿凉鞋的小姑娘还要白嫩，虽然他脸上因为风吹日晒没那么白皙，可捂在鞋子里的脚却是两种不同颜色，故意捏两下，逗他玩儿。

“神经病！”张云雷本就因为脚丫子被捂臭满心不乐意，被他这么一捏更郁闷了，气急败坏缩回自己的脚，藏进拖鞋里，直朝他翻白眼，“我说我要自己涂，你非得给我涂，涂完了还嫌弃我，

你是不有病！”

尹承洲朝他撇嘴，准备去洗洗自己的手，都快被熏臭了，“我乐意，听着点门啊，外卖快到了。”

张云雷气的跳脚，看他一溜烟跑进厕所更生气了，“你就知道指使我！”

什么破师哥，欺负师弟呢！

不过当他看到外卖送来的火锅时，一切的怨言都化为泡沫，一瘸一拐的准备倒汤开火，把温热的火锅汤煮开，就可以直接下肉下菜了。

尹承洲洗好手出来，瞧他那勤快的模样又好笑又无奈，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脾气一阵一阵的，“我去拿碗，你看着点。”

“哦，你快点啊，我都饿了，”张云雷睡饱了觉泡好了澡，现在肚子咕咕叫，赶紧催促他，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

两个人边吃边聊，一顿火锅很快就下肚了，尹承洲怕他吃不饱，特意多叫了些，吃不完的还能放进冰箱，再不济当个夜宵，总之不会浪费的。

吃饱喝足，张云雷躺在沙发上拍肚皮，只觉得来北京这些时间，就此时此刻是最舒服的时候，看尹承洲正把吃剩的食材拿去厨房，嘴上想帮忙，身上却懒得动弹，干脆没话找话，“尹姥爷和姥姥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完年的吧，等我放寒假我也要去国外跟我妈和我妹他们一起过年，过完跟我姥姥姥爷再一起回来，”尹承洲快要期末考试了，考完放假总要和家人团聚，看他那懒样补了一句，“你好好躺着吧，那脚丫子也不用帮我了，回头再伤着我可赔不起。”

“嘿嘿，”张云雷吐吐舌头，小心思被他猜中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有点遗憾，他如果出国跟母亲团聚，那自己在北京真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么一想，居然有点舍不得他了。

张云雷挠挠头，把这奇怪的感情压了下去，后知后觉的道，“那咱俩今天睡一屋啊，我总不好睡你姥姥姥爷房间吧？”

“怎么，你还嫌弃我了？我都没嫌弃你滂臭的脚丫子呢，”尹承洲总算抓着他一个把柄，没事儿就提他的臭脚丫，看他气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好了我不提了，这么不禁逗呢？”

“你烦不烦！老说我！你香你香，你胳肢窝都是香的行了吧！切！”张云雷要不是看他一直再放食物，早就拎起沙发抱枕砸他了，哪容得他蹬鼻子上脸呢？

“小气鬼，”尹承洲对他的抱怨不以为意，耸耸肩把最后一盘菜放进冰箱，看他那小气样，依旧觉得生动又有趣。

嗯……

还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