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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往昔镜现权利冷情,澂婳笄醉作诗自(2 / 2)

作品:《紫檀茕

白术(zhú)揖礼道。

“白掌柜也是师父的人?”

太子昀问。

“是,小人与尚书大人为主仆。”

白术知晓太子问甚么,却不细说,囫囵便揭过。

“师父接下来如何安排的?”

白术见主君终于言归正传,便将袖中信笺取出,与太子道:“尚书大人命小人安排殿下去西疆(四疆为虞朝四个驻军守点,疆为简称)渑城游历,太子印鉴大人已交予了渑城竹言大人。

殿下随侍已在门外候着。”

太子心下大惊,渑城是西疆鱼龙混杂之地,确实与他历练再适合不过,可师父安排细致,一切皆有计较,竟连太子印也一并交予了。

“你与他们,都是妖?”

白术扬着眼道:“太子主君聪慧,大人向来信任同族,毕竟妖族人不悖信。

主君放心,待主君坐稳了那位子,大人与我们皆会离开凡间。

大人受人所托,挽一下虞家山河。

原来无意权政,如今做了太子主君之师,实属无奈之举。

大人出身高尊,可号令百妖,但大人不用如此,太子主君应当知晓些大人之事。”

白术又在袖里取了本手札与太子。

太子昀接了收在怀中。

“师父性格有些冷淡,本宫知晓,这般很好。

本宫会视师父为本宫亲人,功成后,仍与师父以师徒相称,以亲人相待。

本宫原来魄落,可见井市枯劣,便有了野心,虽筹谋良久,仍然犹蜉游撼树,若非师父,本宫之路,怕是无平循直径。”

白术笑笑,不发一言,只将太子送进主房沐浴更衣。

萧堂仙师玉面百相之事早便传遍诸国,陇城街上见一位绿衣公子,却瞧不见面容,都知晓是仙师。

仙师无多余喜好,就爱于市井中穿梭。

仙师正邪不分,行事向来随性,亦正亦邪,因此京中权贵在市井中不敢过邀,仙师为天家宠臣,天子对其言确信不疑,他助贤臣也帮奸佞。

百姓却不怕他,他来京时与两个仙侍与中街变了个戏台,戏台足有一夬(长度单位,即10米)宽。

架于桃树盘曲的枝上,桃树底根作了长梯,圆台四面围桃树,桃花盛放美不可收,高台之高,可与宫中佛塔相比拟。

仙师命二仙侍于高台撒下桃花竹枝,桃竹所中之人可于高台踏歌祈福。

兰湘与众人领舞,一时名动全国,浮笙携人子踏歌祈福之事更为百姓传颂,都道仙师人气。

浮笙原是与太子做了交待事便回清远居,怎奈识海里一片迷糊得看不清,心里也酸涩的紧。

又好似取了冰水与她心头浇灌一番,难受的很了,瞥眼见旁边是间酒肆,青布帆挂在一边,歪歪一个“酒”字。

柜台后个伙计,肩上搭了条白巾,手里提了一只端盘,正阖眼睡着,“小二,劳烦沽壶青丹(酒名,酒中之贵)。”

小二在椅里睡的迷糊,忽觉脸皮子一冷,睁一双迷糊眼看门外竟站了一家公子,好似没有脸,小二登时想到那话本子里没脸的妖怪。

吓得瘫在椅子里,口中直叫妖怪,惊惶将手中提的端盘丢出去。

浮笙听那声妖怪,忽然忆起那日阿姐在她府中与她卧谈时,“你是妖身,你如今为凡人尽心尽力,他日这些凡人知晓你的身份,又如何待你?

放下罢,王母与我仙身择日便可位列仙班,王母感念你,却认为你涉事过深,该放下了。”

她是如何回的?大抵都忘干净了。

直至楼里掌柜与她告了罪,浮笙才回神,与掌柜还礼,便收了青丹酒。

浮笙跨了楼里的门槛时,还听见掌柜的数落小二怠慢客人云云,心里好受许多,连马车也不需要,观街景色阑珊,独一人徐徐回府宅。

太子昀坐在初云楼窗旁小榻,目里见浮笙处在百姓之中犹外亮眼。

百姓都敬他,都与他做揖福礼,他背着太子昀,也与百姓们还礼,隐约见他是物着眉眼的温润模样。

如他所说,若礼只与少数人做,那礼是活不起来的,人需要一个带动,但不需要一个贵胄做派的。

清远居离了竹默、兰湘便清萧许多。

郡府中的两个时辰,是将她三餐也算进去的,清远居并无灶房,浮笙也不便起灶。

日头尽了,浮笙摇晃晃在门前停了看府里出了墙头的桃花,桃花娇丽,月不见影光。

衣衫尽湿,贴在身上冰凉的难受。

浮笙想起无几个人记得的子惕来,她知晓子惕有个奇特习惯,逢事不知作何解时,便在书箧里翻出一袋豆子,将其撒在尘土中和脏了,再用一只小篮子一粒粒拣起来。

在决定与陈另众人相邀去玉浙山前一日,也是天公布雨之日,光色渐暗时,子惕在客栈后院摆了一方棋,自己在石凳下拣豆子,雨珠与那豆子一般大小,可子惕拣了很久。

桌上棋盘上,棋子让雨珠打得失了方向,胡乱在盘上挤作一堆,目里也只见黑白,站不住脚的,也在桌上寻了地,颠倒有之。

浮笙先前不知晓子惕如此是为那般,如今恍然回忆,子惕曾无数时间中,都在拣豆。

却不知在入宫时可有过数数拣拣豆子的捻想,浮笙上前走,却让石拦了脚,吃了踉跄,聚着凤目仔细瞧了一番,笑了笑,“连你也拦我!”

浮笙蓦然觉得委屈,抬眼四里皆滂沱,浮笙只道,“算了……”便摸着府门进去,又晃晃的抓了几抓,将门抓在手里阖上。

知觉面上没了雨打,浮笙以为在房里,靠在门上坐了,手里出来一支玉簪,浮笙熟视一番,口中一阵嘀咕。

雨打瓦片甚是清晰,浮笙握着玉簪,目里,子惕在眼前站着,身上是件青儒袍,眉眼含笑的看她。

“玉人子惕,先前玉浙山府宅里……不是……不是你遇见我,是……是我……先遇见的你。

那日你与我说‘天下诗篇摹尽,花颜色娇,不得文章绘物,丝丝冷芒。’。

我不晓得来的甚么……在你身旁好些日头,不见你真的爱花,你……不喜欢花。

那时……我不知道。”

浮笙靠在门上,身子湿凉凉的难受,浮笙不予理会,只觉心头酸涩无力。

“我从为……你爱山水,爱自在快乐一些,与他们一般,吃足温身,与百姓慈怀些。

那日,见你与郑怜讲那些模棱两可之言,我竟未曾留心。

我使一年光阴余,才知晓你竟想颠覆朝纲,弑君夺位。

是因陈佑介入,致你失算么?

对……后来你知晓失算了,便不准右相介入,你做了两盘棋,一败一生,而我,也是其中一枚胜算更大的活棋……”

浮笙蓦然哭了,猩红眼中尽是泪,“子惕,我与你念首诗,可好?”

浮笙见子惕在眼前消散,张着手却已然落空。

只口中喃喃念道,“泪长客悲步,移华大贵乡。

终年居相首,独揽蟒国章。

一日穷思心,十日抄金坊。

女妖心如此,怎弃亡命郎。

郎有长风愿,国举盛世昌。

女有春闺梦,金钗配瑜桑。

可怜天道薄,文曲归天皇。

独留瓶中女,忧戚玉泪伤。

忽日夜终更,女妖配朝裳。

轻步竹台宇,哽咽言心惶。

望郎托吾梦,诉吾国事常。

百姓安长乐,山水象庭堂。

待定登基事,问路来寻郎。

横渡孟婆城,过走雀青廊。

阿笄自知明,遂弃御行汤。

千年浸忘川,来世终不忘。

小妖金纹绶,彩罗佩玉湘。

常居桃花林,背向万竹江。

百万盘根树,埋得四寸觞。

望君来世见,带吾归故乡。”

雨算与浮笙一个情分,不忍看她,收了云离去。

这便许久了,月隐于云后,将要落了。

余光在浮笙脸上映出水光,是满面清凄泪,白发玄服。

浮笙倚在门上,无意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