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琪站起，走到窗边，黯然回身：“我一回国就后悔了，太难了。早知道，我留在大学教学搞研究也好。可是现在没有回头路不是？”

陈青青起身，走近白思琪劝慰：“有些能放下的就放下吧。今生若得自渡便是功德无量。”

白思琪点点头：“你有空陪我去白塘村那个五金建材市场周边转转么？那里未来是用于建总部大厦的地块。”

“好呀。”陈青青一个微笑，两人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她俩坐车来到成功路拐角处，车开出公路，沿着小路一直开到五金建材市场外。

透过车玻璃，陈青青看到之前坍塌的工地那片仍然是一片狼藉，她问白思琪：“那片事故工地什么时候复工重建？”

白思琪叹口气：“那个项目是市里的国企项目，目前喊停了，市里和区里都在研究，具体要怎么处置。个人犯罪，这么巨大的一笔赔偿，找个人赔偿是绝不现实的，所以在讨论要用什么变通的方式弥补回来。当初是按照经济适用房规划的这里，没有附加值的。”

陈青青一时没接话，只是跟着白思琪下车。她明白的，所谓的弥补，就是招商引资一家企业，高价卖地给企业盖总部大楼，大楼建设总包方再由区里指定，一来二去，国企的损失就抹平了。

陈青青本来这次是不想来见白思琪的。明面上，她和白思琪还是好朋友。但在商言商，市里的那些事，她一直坚持“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方式，只要不违反原则，就只是应付罢了。她知道，她和白思琪是越走越远了。

出乎陈青青意料的是，两天前，林虎突然找到她，希望她能联系上白思琪。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陈青青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接通，认出是林虎。十分钟后，陈青青还是通过地下停车场安全门，将林虎接到她的办公室。

陈青青：“你怎么突然来了？”

林虎：“特地来请教你个事。”

“请教事情也不用弄得这么秘密吧。”陈青青笑笑，给林虎递上一杯水。

林虎：“你上次说，城市扩建规划，你是听谁说的？”

陈青青；“这个无可奉告。你是警察，但是这事情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

林虎没表示反驳，点点头：“工地塌楼事故你怎么看？”

陈青青想了想，反问林虎：“你认为，和城市扩建规划有关？”

“你看。”林虎将水杯一笔画，陈青青瞬间明白林虎为何如此秘密的找到她。

林虎：“实际上，我根本不相信新闻上报道的那个嫌疑犯有那么大的胆子，还有他被电死的家属，好歹陈百富也是只老虎，在陈百富的底盘上搞事，老虎要吃人的。所以我认为，到现在，导致塌楼的元凶根本没找到。”

陈青青边听边思考，赞同林虎的分析。

陈青青：“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事情是某人干的。”

林虎：“你是说谁？”

陈青青：“我只是假设，不能乱说。”

林虎：“能让你用某人来称呼的，这人可就不一般了。”

陈青青；“你希望我怎么能帮到你？”

林虎：“如果某人向你提过城市扩建规划，我希望你能和某人继续保持联系。这是第一步。”

陈青青；“第二步呢？”

林虎：“如果可以，我希望某人能和我的某人接上线。”

“为什么要这样操作？”陈青青问。

“如果你的某人在一端，我的某人在另一端，中间可能还有好些某人。如果你的某人和我的某人连上线，那么这些某人就是围成了一个圈，这个圈叫窝里斗。”林虎在桌上笔画着。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毕业了没选择法医吗？”陈青青突然问林虎，眼里充满哀怨。

“为什么？”林虎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诧异。

“大学里，我老做同一个梦，梦里，我正在做尸检，但做着做着，我猛然发现，那个被尸检的是你。”陈青青差点要哭出来。

“不会的，梦是反的。”林虎笑笑。

陈青青：“那你有考虑过吗？如果你所说的这些某人不是窝里斗，而是相安无事怎么办？如果他们相安无事了，壮大了势力，你能怎么办？如果他们壮大了，你出师了，我怎么办？”

此时此刻，他俩都愣住了。

林虎：“我真要有事，就忘了我吧。”

陈青青沉默了，终于，她透露：“我决定两天后去一趟区政府，我推测，去完区政府，我会顺路去一趟白塘村。”

“好的，谢谢。”林虎起身。这一次，陈青青没有送林虎到安全门口，她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想思索点什么，却总是冰冷的林虎跳入她的脑海。

第二天一早，陈百富来到小吃摊，点了一笼小笼包，发现没筷子，正向其他桌子搜寻筷子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递上一双筷子：“叔叔，刚才那边的叔叔说，你吃包子不能用手抓，不卫生，让我给你送双筷子来。”

“真乖，哪位叔叔？”陈百富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张桌子已经空无一人。

“好，好，谢谢。”陈百富打发走了小男孩，四周瞟了瞟，小心地打开包在筷子上的餐巾纸。

餐巾纸上写着：“明日工地有贵人到。”

陈百富看了一遍，又瞟了一遍四周动静，把餐巾纸上有字的那部分撕下来，团成一团吃了。

时间来到陈青青陪着白思琪走下车的时候。白思琪刚要转身看向五金建材市场，身后一个声音喊住她。

“这不是市委书记秘书白秘书吗？我在报纸上看过你。”

白思琪和陈青青转身，看到一个男人在工地废墟不远处，向他们这边招手。

“我已经调任南湖区副区长了。你是？”白思琪很礼貌的点点头，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意思嫌恶。

“我是陈百富，这个工地的工头，工地虽然这样了，但我还是要时不时过来看看。”陈百富微笑着上前几步。

“你就是陈百富。”白思琪有些惊讶，调侃道：“我在简报上看过你的名字。你真是关山难越，命途多舛啊。”

“刘皇叔也要走一遭长坂坡不是？”陈百富戏谑。

“嗯，你都是皇叔了。”白思琪语气稍严厉些。

“不，不，不，小小老百姓一个，讨口饭吃，讨口饭吃。”陈百富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

“那你讨饭的碗够大啊。”白思琪讽刺。

陈百富微欠着身，没敢言语。

“行了，改天有空去我办公室坐坐，你联系我秘书就行。”白思琪向陪同的秘书点点头，转身，和陈青青走向五金建材市场去了。

白思琪和陈青青走进五金建材市场，迎面走来老白和经侦队长沈斌。

白思琪向老白挥挥手，亲切的喊：“大伯”目光落到沈斌身上。

白思琪问老白：“这位是？”

“白副区长您好，我是南湖区公安经侦队长沈斌。今天是随机抽查走访。”沈斌主动搭话。

老白：“我陪同沈队长，说明解释下市场情况。”

白思琪：“好的，我今天也正好带个朋友来看看。”。

“过一阵子这个市场就全拆了，到时候这里要发展些什么，还要看新书记的高瞻远瞩。”老白很热诚的看看白思琪。

自从老白从村书记的位置退下来，他就没闲着。按照他盘算的，白塘村尽快洗白是他要加紧完成的第一步。

沈斌最近来这个市场，到不是随机走访、检查市场这么冠冕堂皇的履行职责。按他从许文那里知道的，老白正在把白塘村那些见不得光的业务全部清盘，这么一来，沈斌在白塘村的一小份干股就风雨飘摇了。他心有不甘，打着走访、检查的幌子，来找老白说道说道。

妈祖庙的庭院里，老白和沈斌对面而坐，老白瞄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村秘书白思翰，白思翰马上心领神会的走到庭院大门，把大门关上，亲自站在门外守着。

“沈队好久没来了。”老白给沈斌奉上一杯茶。

沈斌接过茶，细品一口。

沈斌：“您这里一直风平浪静的，就没必要来了。”

“那今天，是什么风浪把沈队吹来了？”老白微微一笑，微笑中带着一丝轻蔑。

沈斌：“听说，白塘村要变天了。”

老白：“是要变天了。我本想着过一阵子再找你商量这事，但既然你今天登堂入室了，我就在这里和你直说。”

“白爷，你说。”沈斌又细品一口茶。

老白：“以前你才拿一份干股，现在我想你来当大股东，怎么样？”

“怎么说？”沈斌心里一动。

老白：“门外那个，白思翰，我退下来他就马上不再当村秘书了。白塘村可以停下，但是那些主顾的手还是伸着。我安排他出面，把白塘村的假货全部拉出去做，你来当股东，你和白思翰五五分账。”

沈斌；“那我要做什么？”

老白：“你去找块就只有你关照着的地方。”

沈斌：“听说，许文接盘了白塘村的走私货。”

“许文一分钱都赚不到，私货靠的是人脉，假货靠的是手艺。”老白傲慢的注视着眼前的沈斌。

沈斌点点头，心花怒放的向老白表忠心：“老爷子，地方我去找，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老白点点头：“以后就要看你们这些后辈飞黄腾达了。”

“思翰。”老白喊，白思翰应声进门。

白思翰：“大伯，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