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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无处不在的伤害(2 / 2)

作品:《巫婆的女儿

……

苏小伞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左脸颊也麻酥酥的痒。

如果自己左脸颊也开始溃烂,那该如何是好。

那将是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苏小伞突然特别痛恨王巴,让她设计《暗吻》的封面,其实就是给她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她决定不再看这部小说了,直接设计封面,草草交差算了,哪怕王巴一分钱也不给她!

苏小伞很快在电脑上画出了《暗吻》封面的草图。

看来,如果不用负责任的话,做任何事情都是很容易的。是呀,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呢,这个世界太多的人在混日子,他们也过得很舒服,认真做事的人活得太累,往往吃力不讨好!苏小伞这样想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这毕竟不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

她刚刚画完《暗吻》封面的草图,点上一根烟,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王巴又来催稿了?经常打电话给她的只有向含兰和王巴,现在向含兰不在人世了,不可能再打电话给她了,不是王巴又是谁呢?

苏小伞拿起手机看了看,心里颤抖了一下,这是个陌生的电话。

她一般不接陌生人的电话,现在也一样,拒绝接听。如果她一开始就这样做,那么就不会认识陈怀远。那时,她对陌生电话没有那么警惕。某个深夜,正在给一本小说画插图,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那是陈怀远的电话,他是喝多酒了,拨错了一个号码,就打到苏小伞的手机上来了。拨错电话也是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是,陈怀远第二天酒醒后,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赔礼道歉。这还不算,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打电话给她,苏小伞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就和他聊上了。然后陈怀远每天写首短诗,发消息给她,苏小伞读了那些肉麻的诗歌后,春心荡漾……想想那时是多么傻呀!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陌生电话。

一连响了好几次,打电话的人真有耐心哪,如果她不接,也许会一直打下去。苏小伞万分无奈,只好接通了这个烦人的电话。

听完电话,苏小伞气得浑身发抖。

那个自称是饭店老板的陌生人告诉她,陈怀远在他的饭店里喝多了,没钱买单,让她赶快过去。如果她不过去为陈怀远付账,那么他们会采取极端的措施,把他痛扁一顿,然后扔到下水道里去!陌生人的口气很凶,像是黑社会的人!

可恶的陈怀远!

苏小伞咬牙切齿地说:“陈怀远,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死了倒是干净了!不会再来烦我了!陈怀远,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债,今生来还?”

说归说,她还是带上了2000块钱,赶往陌生人说的那个饭店。

夜已深,苏小伞提心吊胆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陈怀远会突然跑去喝酒。

苏小伞想起向含兰,心里一阵酸楚。要是听她的话,不要和陈怀远在一起,或者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会有新的生活。向含兰见陈怀远第一面时,就一针见血地说:“这个男人不可靠,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当时,苏小伞不相信她的话,向含兰只是叹息,知道堕入爱河的女人都是昏头昏脑、无可救药的!后来的事实印证了向含兰的话,苏小伞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后悔也来不及了。就是这样,向含兰还是对她说:“和他彻底断了吧,你难道还对他抱有幻想?什么狗屁诗人呀,连个工作也没有,自己也养不活自己,简直就是个懒汉二流子!甚至是吸血鬼!你供他吃供他住,还供他睡,他又给了你什么?也许你会说,他给了你爱,爱是什么?那就是骗人的鬼话!小伞,做人还是现实一点,凭你的条件,找个有钱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是很容易的,那样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画个画什么的,不要把工作当成谋生的手段。你好好考虑我的话吧!说心里话,你就是给有钱人当二奶,也比跟着陈怀远强!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向含兰此时正躺在停尸房的冷藏箱里。

她再也不会和苏小伞说话了。

苏小伞永远失去了一个可以和她说真心话的人。这个世界,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盔甲,相互提防,有什么真心可言。

她不敢往深处想,想多了会产生绝望的情绪。

苏小伞走进了陌生人说的那个饭店。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满头大汗的胖子迎上来,问道:“你是苏小姐吗?”

苏小伞点了点头。

胖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姑奶奶,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

苏小伞冷冷地说:“你是谁?”

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你看我光顾高兴了,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这个饭店的老板,我叫张胖,熟悉的人都叫我胖胖。”

苏小伞觉得这个人特别憨厚,根本不像是黑道上的人,如果他真是黑道上的,还给她打什么电话,直接把陈怀远做了不就成了。苏小伞说:“张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胖又抹了一把汗,叹了口气说:“你看看,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了,都是你丈夫给闹的。中午的时候,你丈夫和一伙人来店里吃饭,要了最大的包厢,点了很多酒菜,我看着心里高兴,你想,现在做生意不容易,有这样大吃大喝的顾客,我能不心花怒放吗!他们也真能喝,一直从中午喝到晚上,白酒都喝掉了20多瓶。可是,到最后,那些和你丈夫喝酒的人,一个个全走了,就剩下你丈夫一个人。那些人走时都说,你丈夫会买单的。我相信了他们的话,就找你丈夫买单,可他醉得不成样子,趴在桌子上打呼噜。我让服务员给他灌了醒酒汤,喝完醒酒汤,他有了些知觉。我告诉他,他朋友都走了。他显得十分吃惊,骂那些朋友不够意思,也不带他一起走。说完,他就站起来,摇摇晃晃要走。他要是走了,我找谁要钱去呀,他们点了那么多酒菜,要是跑单了,我这一天就白做了。我肯定不会放他走的,就把他拦了下来,让他买完单再走。他瞪着眼睛朝我吼,说又不是他请客,买什么单。我说,是你的那些朋友说,你会买单的。他气得破口大骂,骂那些朋友不是人。骂完后,他对我说他身无分文,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要我看着办。我想今天是碰到无赖了,我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会发火的,听了他的话,我火了,把厨房的厨师全部叫出来,把他按在包厢里,不让他走,除非付了账!他就在那里不停骂人,还砸酒瓶子,弄得我们饭店一个晚上都没有生意,进来想吃饭的客人都被他吓跑了。我是亏大了!我越想越气,怎么也不能放他走了,真把我逼急了,我就揍扁他!后来,他也没有办法,就告诉了你的电话,让我打电话给你,而且说你是他老婆。”

苏小伞臊得脸上热烘烘的。

她没有看到陈怀远,那包厢门口站着几个厨师模样的人,他们冷冷地望着苏小伞。

她说:“我不是他的老婆,他搞错了!你们把他杀了吧,他活该!”

说完就要走。

张胖拦住了她,拉着苦瓜脸,哀求道:“苏小姐,你走不得呀!不管你是不是他的老婆,毕竟他和你也是有关系的,否则你怎么会来呢。求求你了,替他把账结了吧!退一万步说,你就是生气不理他,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是外地人,到上海开个小饭店讨生活,也不容易呀,钱赚不了多少,还受气,活得就像孙子一样,谁都可以骑在我头上拉屎,什么工商,什么卫生,还有地痞,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人哪!苏小姐,看你人长得漂亮,也是有文化的人,你就可怜我一回,把账结了吧!我怎么可能杀人呢,你看我这张脸,像是杀人的脸吗?我只是一时气不过,说的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求求你了,苏小姐——”

苏小伞看着他可怜兮兮低三下四的样子,于心不忍,谁都有难处哪!

她叹了口气说:“多少钱?”

张胖脸上浮起了笑意:“小杨,把客人的账单拿过来。”

收银台的那个女孩子拿着账单走过来,圆圆的脸上有股怨气。

苏小伞接过账单,看了看,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哪,这么多钱!账单上显示他们这顿饭吃喝掉了2635元。她把账单还给小杨,难为情地说:“张老板,我没有带这么多钱。”

张胖焦虑地说:“你,你带了多少钱?”

苏小伞说:“2000。”

张胖嗫嚅地说:“这,这——”

苏小伞控制着自己糟糕的情绪,冷静地说:“我真的没有带那么多钱,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有钱人,能够带2000块钱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到了月底,200也够呛,你看怎么办吧。如果你觉得不行,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走了,他和我没有关系,你们要把他怎么样都可以,我没有意见。”

张胖想了想说:“唉,算我倒霉,碰到了这样一帮人!2000就2000吧!”

苏小伞把2000块钱给他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店。

街上的行人稀少,冷风飕飕。

她站在街边等出租车。

苏小伞浑身哆嗦,感觉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突然特别想念继母杨雪莉。

如果杨雪莉还活着,会在这个寒冷的深夜把她领回家。还想到了亲生母亲,她到底是谁,身在何处?如果她知道苏小伞过着如此凄凉的生活,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向她伸出温暖的手?

苏小伞眼睛湿了,眼前一片模糊。

这时,她听到走出饭店门的陈怀远醉醺醺地破口大骂:“宋庄,你这个王八蛋,不是说好了你请客的吗,你怎么账也不结就跑了,我操你祖宗八代!你他妈的不要再让我碰见!碰见你一次暴揍你一次!”

苏小伞回过头望了望他,顿时感觉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的心也特别疼痛。

该不该把这个陌生人带回家?

出租车来了。

车开动后,苏小伞发现陈怀远在寂寥的街上疯狂地追赶着自己乘坐的出租车,然后扑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苏小伞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倒了回去。

出租车司机是个厚道的人,帮助苏小伞把死尸般的陈怀远弄上了车。陈怀远的头趴在她的大腿上,睡得很沉。苏小伞无奈而又凄凉地望着窗外,心像个巨大的冰窟,没有一丝温暖。

她想,是不是越是渴望温暖的人就越得不到温暖?

越是不想受到伤害的人受的伤害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