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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1 / 2)

作品:《红炉绿蚁

云苓的病很奇怪,好了又重,重了又好,反复的在生死边缘徘徊,本就苍白的脸在这顿折腾下更是没了血色,人也眼见着瘦了不少。

邈千重头一次对老夏发了大火,小老头也不肯吃亏,俩人在寨子里吵得面红耳赤,一寨老小都来拉架,大蓟小蓟一人拉一个往后退,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俩人各踹了一脚泄愤。

老夏也就是看着愚笨,实际上人精着呢,云苓的事他心里门清,但苦于没法说出口,只能憋屈的挨了庸医这一句骂。

邈千重每月都要去苏府送聘礼,寨子里月月空仓,除了日常开销外根本就没闲钱,云苓的事一出,他急的同热锅上的蚂蚁,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苏宅。

邈千重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宅门,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缺钱来苏宅做什么?难不成要问苏子明借钱?

别说张嘴,就是这念头想一想他邈千重都觉得丢人。

苏子明隐约中听到了叮铃声,指尖捻动的佛珠一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三层小阁楼在镇里算是比较高的建筑物,从这往外看去,半个小镇的景尽收眼底。

自然也能看到杵在门外的邈千重。

“烧水。”

苏子明几乎是无意识的吩咐出了口,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前不久刚歇了雨,檐下滴答声未停,放眼过去天地一片新色,就连空气都清爽的让人舒畅,瓦缝间新冒出青嫩色的瓦楞草,茵茵绿影一大片,从苏子明面前一直铺落到邈千重脚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微妙,近的抬眸可见,又远的像是隔了一道天堑。

邈千重没有穿假模假洋的长衫宽袍,藏青色劲装裹身,腰上系着一条玄色滚金纹的革带,发间半掩着条深色发带,在后脑勺垂了个不羁的马尾。

劲装衬得人颀长精壮,藏青色使得他肤色更加白净,马尾歪在脑后,被风细细扬起时露出了眼角下那浅色的胭脂痣。

苏子明一直都知道邈千重容貌出挑,但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会留恋那双丹凤眼,尤其是看向自己时,那眸又亮又邪气,清清楚楚的呈现着对自己明目张胆的贪念。

瓦楞草颤垂在风下,纤细的枝条在碧色中荡出了浪波。

苏子明看着站在绿涛中的邈千重,某一瞬间恍惚了神。

他突然想起了与邈千重的初见。

那时他也是穿着利落的劲装,吹着呼哨打劫了他的马车,他拎着刀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姿矫健似飞燕,虽然来势汹汹,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这些山贼全是草台班子,除了熟悉地形和唬人的架势外再没什么优势可言。

当时苏子明就很不解,这么一堆没脑子的人到底是怎么守住的山头,又是怎么在山贼圈里立下脚的。

别说官商两道,就是稍微横一点的农人来了也能全身而退,若再遇到个亡命之徒说不定还能将这群山贼反杀了。

车厢内光线猛地一亮,帘布被长刀从外撩起,喘息声打断了苏子明的疑惑,他顺着一只乌金色的靴子往上看,那双丹凤眼似有攻击力,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眸中。

汗水顺着鬓角滚落,将泪痣润的发亮,随着喘息微微闪着艳。

“好俊的郎君呦!”

山贼笑容明亮,朝气又耀眼,他抬手扔了车帘,探身钻进了马车,两人之间只有一指薄距,苏子明甚至能听到那颗年轻的心跳,也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林木清香。

邈千重对苏子明打了个不正经的响舌,笑嘻嘻的看着人。

“叫什么名字呐?”

少年官话中不经意的夹杂了江南方言,软糯轻巧又透着戏谑,一双丹凤眼又亮又黑,对视时苏子明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闲置多年的心弦在一瞬间似乎被人有意的挑拨了下,那一下如风过长河,叶尖坠露,轻微又转眼即瞬,快的险些没能让他察觉。

某一瞬间,苏子明在安静又嘈杂的混乱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少年轻舔嘴角,胭脂痣在眼角下艳着红,像盛开了的花。

“苏家郎君。”少年胳膊搭在车窗上,刀光剑影从他的脸上闪过,衬着那笑更加邪气,他无视外界的厮杀混乱,手掌撑着下巴,丹凤眼似落不落的从苏子明身上飘过,语调上扬又含着些黏糊。

“我叫邈千重。”

呵!

山贼害羞了。

“殿下?”

苏子明回了神,目光越过红豆看向他身后。

楼梯口空荡荡的,偶尔有细风声传来。

苏子明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似的盯着那空楼梯,似乎在等什么人上来,红豆也好奇的转眸看了过去,两双眼睛对着空楼梯看了半晌,最后还是红豆没忍住问出了口。

“殿下,您在等谁呢?”

一个等字如同一泼冷水,瞬间将苏子明给浇冷了。

他半阖着眸捻动佛珠,神情冷漠,一幅不想搭理红豆的样子。

殿下生气了?

红豆一脸莫名,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没有说邈千重的坏话,也没有办砸主子的吩咐,怎么就突然惹主子生气了?

红豆一缩脖子,正欲悄无声息的滚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让他进来。”

这口气冷的都快要结冰渣子了,就好像红豆刻意将谁关在了门外,不许人进就罢,还极其恶毒的刁难了一番。

“?”红豆看了空荡的楼梯口,疑惑的问:“让谁进来?”

佛珠在指尖一顿,苏子明抬眸看向红豆,眸中的寒意愣是把人给看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