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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密谈(2 / 2)

作品:《不识明珠不识君

范勉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脸色坚决地说:“我知道暗杀藩王是大逆不道之罪。但是目前形势已经忍无可忍了。如今皇上最大的敌人就是藩王之乱。三藩王分封的要么是富饶之地,要么是边境重镇,以前太宗皇帝是为了使朱家子孙齐心协力得镇守国土把守粮仓,才分封了诸藩王。也害怕皇子们有异心,才坚持按长幼顺序立皇位的。当时先皇并不是最出色的皇子,也立了大皇子为帝。却也留下了三藩王之乱的局面。”

“先皇和您即位后,对本朝政治实行改革,重用清流文人,无论是对官吏还是国家都创造了一个清明宽松的环境。文臣百姓们都仰慕敬仰你。但是对您的统治心怀不满的就是三藩王。所以皇上是必要削藩撤藩来维护国家稳定的。三位藩王都是皇上的叔辈,又在各自的藩镇上筹谋多年,如国中之国太上皇。有的还手握重兵独霸一方。梁王朱堪直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随着对蒙古鞑靼作战,不断得扩军抢地,已经成了大明和皇上的心腹大患。”

“梁王不会束手被撤藩的。您与梁王间必有一战。而这场战争会牵连到了大明江山和千万百姓。所以臣日思夜想,想以最少的代价最小之力撤藩,还大明百姓一个安稳江山。这时候正有个天赐良机,臣的女儿与小梁王自小有婚约,我就设定了一计,花重金购买了南疆焦之毒药,涂在婚书上,命小女带给藩王。小女性情谨慎,头脑灵活,一定会把书信带到北疆送给藩王的。这计策看似简单,但是最简单的法子往往是最成功的。如果能顺利地毒杀藩王,就不必发起战争,令天下百姓遭到生灵涂炭了。此计如成功,比起皇上下圣旨强行撤藩引起战争要强多了,也比微臣在这儿跟大太监们争辩是否北巡要强多了。我范勉是做了件阴毒事,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使被千人痛恨万人嘲讽也毫无怨言。只要能顺利消藩,能以一人之力消除国家大患,我即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微臣刚刚接到了北疆前方的细作和探子递来的情报。说是军事重镇的小梁王忽然患病不起。我就想着此事十有八/九得做成了吧!所以特意来向皇上请罪。此事从头到尾都是由我范勉一人所做,请皇上立刻抓捕我杀了我,将我的人头和罪行昭告天下。平息皇亲国戚和天下人的愤怒。范勉虽死无憾!”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胆气毕露,视死如归。如钢刀击打火石般震撼四座。

室内静如深海,元熹帝久久地瞪着眼前的大臣,眼里森然,心中侧然,沉默无语了。

撤藩才是元熹帝朝堂的头等大事!比之太监干政,清流党争,买官卖爵贪污受贿等等才是头等大事。范勉居然是他的大臣里最有远见著识,与他心意相通的大臣!他知道什么是元熹帝的腹中之毒悬梁之剑!“藩王之乱”每时每刻都压在朱元熹心头,压得他欲疯欲死了。但是怎样撤藩,何时撤藩,是议是和,是软是硬,一直都不得要领。所以他朱元熹宁愿忍受着儒家文官们的讽刺鄙视,也要送公主和亲。宁可落下滥信太信的蠢名,也要北巡北疆。只有范勉懂他啊。

他早就知道范勉私下有计策,却也没报太大希望。还另外安排了崔悯密令和其他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范勉这个清高书生真办成这件大事。派出女儿诈婚一举就杀了小梁王朱原显!一个弱女子就斩断了北疆藩王的根基。北地藩王没有了嫡亲世子,哪怕他再娶王妃生庶子再培养为王都不行了。他没有时间了!

元熹帝百感交集,眼光复杂得望着范勉。有些真情激荡地说:“范爱卿,你做得太多了。你,你才是大明朝最忠贞不渝的……”

范勉抬起头,眼望皇帝,眼睛里有些晶莹:“臣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尽了人臣本份。我要把命给陛下,是陛下不准我死,要我继续为国家效力。微臣苟且偷生得等到现在终于为皇上做成了撤藩大事。臣死也无憾。而且此事永远与皇上无关,与朝廷的撤藩大事无关,是我个人对梁王父子对小女的婚事推三阻四心怀怨恨,才下毒手暗杀了藩王。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元熹帝盯着他,一向悲凉阴郁的面容也有些动容:“范爱卿……”

范勉跪在地上,心里也激荡无比。他思前想后,面目扭曲,老泪纵横地说:“这件事,臣做的完全对得起国家、江山、百姓和皇上。却对不起了一个人。对不起我的小女范瑛。她根本不知道内情,满心欢喜地拿着嫁妆要嫁到北疆……我却利用了她,我真是太对不起她了。她的一生都像是场悲剧。从小母亡,父失,被拐子拐卖到山里,好不容易救回京城回到我身边,却又要为国家做出了莫大牺牲,最终落得了生死两难的结局。自古家国难两全,我为了大明江山只能牺牲小女了,我的心……”

帷幔轻轻晃动,仿佛飘渺不定的心。

元熹帝的眼光顺着帷幔扫视回来,冰冷的心也泛波澜。有所感触地说:“范爱卿,我会派人去找范瑛的。如果她侥幸不被北疆杀死……我必定会找回她,给她个好归宿。不会亏待了这位忠良之女,也让你们父女团圆。”

“不。不必了!”范勉仿佛被刀剑砍中,一只衣袖掩在脸上,涕泪横流,身体摇摇欲坠:“不必找她,也不要带她来见我。让她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吧。臣太懦弱了,没有脸面心情再见这个孩子。这八年相处,她那么信赖我,为了我甘愿到北疆嫁给陌生人。我以为,她以为,苦尽甘来,父女俩终于可以享受到天伦之乐了,没想到……”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父女之情终究比不过朝廷大事国家基业。只能一刀斩断了这段情份,怎么还有脸看到她的容颜。那张清秀明朗,倔强又坚毅,对前途充满信心,对父亲充满了敬爱的脸?他自栩是个为了朝廷大事能够肝脑涂地的硬汉子,却不能想像着再面对范瑛时的情景。连想想都会肝胆俱裂了。

下辈子,别托生成范家女了吧!

这位范辅相喉咙哽噎,心魂失守,再也不能侃侃而谈地诉说下去了。他跪在地上重重地向着元熹帝磕了几个响头,忍着满心波澜,恍恍惚惚地转身走出了大堂。出大堂时,他失魂落魄得没有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跤摔倒,滚落在地。两名太监忙上前搀扶。他跌跌撞撞得推开太监的手,踉跄着走了。

***

大堂里静若深潭,人们像木胎泥塑般得肃立着。皇上眺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地沉默着。半晌,他脸上带着一丝凉润的笑容,转身走向帷幔,轻声细语道:‘范小姐,你听到了?这是你父亲不得以而为之的事。你相信了吧。呵呵,我以为你会激动得跑出来询问他与他相见。你却没有,你也害怕面对这个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