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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荒漠之歌(三)(2 / 2)

作品:《不识明珠不识君

明前的眼睛凝满了水汽。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明白一件事。原来一个人是可以如此强烈得左右他人的情绪。因为他的失踪而生重病的她,因他的死而内疚的她,又因为再度看到他还活着而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她,还因此消除了心底愧疚而潸然泪下……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出乎意料得大。也许是幼年乡野生活时遇到的第一个外人吧,她对他充满了好奇、惊异、怨恨、厌恶、再到后来的了解、默契,感激,爱恨交织等等等等……这种种情感太复杂了,无以表达……

明前忍住了满心的恐惧。是的,恐惧,如果这个人以后在她的脑海中永存不去怎么办?如果他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怎么办?她害怕她会永远地深深记着他。她的身份她所受到的教育规矩礼仪,都让理智控制着情感。但经历了生死之后,她再度看到了这个人。却发现这种束缚力在缓缓松动了,乏力,快要消失了。每多看他一眼,就会更松懈一分,沉醉一分,也更痛苦一分。她怕她沉沦上瘾无药可医,她怕她真的会爱上他,那就真完了。

明前微微地低下头,阻止着眼中的热气翻滚,视线变得更模糊。眼前的战场和人影都变得稀薄苍白。

如果这一刻可以永远定格的话,她愿意付出所有定住这一刻……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愿意付出性命也不想再遇到他!那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

高山下的另一个世界。骄阳似火,群情激奋,肆意地杀敌,满地的碧血黄沙。人们在战争的狂潮下随波逐流地涌向前方。柳奕石等人护着绿松城众人撤退着。

战场的白衣少年突然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仰起头,调转身形,恍惚得四外远望。目光依次滑过了战场四面的山峰。他的目光也眺望过了南面的沙山山顶。忽然他的全身僵硬了,勒住金马,盯向那方。

他在看什么呢?他在看她的方向。可是他不会看清这么远的南峰峰顶的。明前心里忧悒地想着,视线也变得更模糊了,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她紧皱着眉头,抬起手指揉着眼睛,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满眶的潮湿水汽。哦,真傻,真懦弱,真无聊,在这个远离战场的高山,为看见一个男人失态得哭泣着。空惹人笑话,空惹己伤心。她在干什么啊。可是眼泪不听话得肆意流淌下来,沾满了她的脸颊衣襟,她抑制不住满腔激情地哭着,似乎要把满心的痛苦和懦弱都哭出来。

眼前的世界变成一个大漩涡,大漩涡中心和最远端的人彼此眺望着。隔得这么远的距离望着对方,仿佛隔着天堑和鸿沟、人间和地狱看着他。好像能感受到触摸到对方热切却冰冷,眷恋却无助的心。两个人都仿佛要溺死在这片大漠战场了。

凤景仪站在旁边,手抚着金马马背,眼神苍凉地望着少女和战场。嘴角带着冷笑。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抬起一只手按在明前肩上,向着战场里的他无意义地微笑着,悠长地说:“看到了吗?他没死,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精神奕奕地和沙匪官兵们争夺城坝。你们从来都互不相欠!明前。即便是爱,爱就爱过了,即便是死,死也死过了。人终究会忘记往事向前走的。”

他的话蛊惑着人心:“你亲眼看过了,他不是因你而死,总该放下愧疚心了。我做到了许诺的事。”

明前咬紧牙关,泪如雨下。心里翻腾着万千的喜,怒,悲,欢,庆幸,为难,后悔,不悔……不知是什么感情了。半晌,她用袖子擦干眼睛,面孔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晶莹润泽,黑目湿润如海。她点点头,语调平静地说:“我已经看到了,此生无憾。我们走吧。”

凤景仪展颜一笑:“这样才是好孩子。看也看过,悔也悔过,人总是往前走的。我们回城吧。再晚会儿就没法在三军夹战里脱身了。”

战场里,崔悯奋力地催马跨越人潮奔向了南面高峰,想看得更清点。等他跃过一群流兵,再抬头眺望山顶时。惊骇得发现那两个人影不见了。他骇然得盯着那个方向。

他看错了?是她吗?她怎么会来这里!他是眼花还是做梦。她为什么会在荒凉的高峰上望着他,哭得那么伤心痛苦。似乎想把全部的感情都哭出来了。他是太想她了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