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花村到县城，快马加鞭也要来两个时辰，沈蓉自打听了周六的话，便在心里想着长生现在会是怎样的狼狈模样，可她下了车，进了门，真见着了站在铺子里的长生时，还是惊得愣住了。

长生瘦了！

沈蓉一眼就发现了。

但见他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身旁之人，沈蓉这会儿没空看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生瞧。

长生身上脏得不像话，头发也散了，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一缕一缕地还裹着几根草屑，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里面脏兮兮的皮肉来，有几处似干了的血迹，大概似受了伤。

他这副模样，别说人家说他是叫花子，就是她在路边见了也不见得能一眼认出来。

铺子里的人听到脚步声，都抬头往门这边看来，只有长生跟受了惊似的，身体缩了缩，可手还是死死地拽着旁边的人，好似怕他抓着的人跑了似的。

“三娘！”桃花见到沈蓉来了，欢喜地喊了声。

长生如同被敲了一棍子似的猛地抬起了头，往大门那边看了过来，他不待别人反应，一把扔了身边的人，直接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了沈蓉。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沈蓉。

四周很静，静得沈蓉都能听到她和长生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片刻之后，沈蓉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

长生在哭，他哭得很伤心。

从小到大，两世加一起，沈蓉第一次见长生哭。

长生的头放在她的肩上，身子微微弓着，沈蓉从中看出了一丝丝委屈。

沈蓉见长生这副模样，心里固然是难受的，可她现在更想做的，不是抱着长生轻声细语地安慰他，而是想狠狠捶他几拳，大声的骂他：王八蛋！你还有脸哭！全家人都急疯了！我都被你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上次还是打轻了，就该把你的狗腿给打折了，看你还怎么跑！

沈蓉深吸口气，想平复一下心情，结果，闻到了一股子酸臭味，沈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哪儿散发出来的臭味，她抬手推了推长生，可没想到长生紧张地越发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不住地低喃：“不换，我不换了……不许换，三娘好……”

沈蓉愣愣地呆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了那天她回娘家前跟长生赌气说的话，心里只觉得涩得难受，两只眼睛发酸发胀，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到自己被长生死死地抱着，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五脏六腑好似快被挤出来了似的，方才心里那些骂人的话，也都被长生一股脑儿地挤没了，剩下的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庆幸，又或者似悲似喜，总之，各种滋味儿，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五味杂陈，冲得她的眼泪也跟着一道儿流了下来。

旁边的人看得也跟着一道儿心酸。

好一会儿，桃花凑到两人身边，“人找着了就好，你们俩这些天也吃了不少苦，赶紧去后面屋里头歇歇，我去弄点儿吃的去……”

桃花的声音好似把长生给惊到了，只见他从沈蓉抬起头来，见果真是桃花，他似怕沈蓉被换走了似的，拉着沈蓉往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