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人马跑到众人的视线之内,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像月见一样愤怒。

陈方竟然把甲四等士兵,还有那些妇孺村民,用绳子绑成一串,拖在马后面。

有些孩子跑得慢了,直接被拖在地上,被石头和粗麻绳划得脸上鲜血直流。

孩子们好像都哭哑了,哭声极小,却极可怜,像一只只遇到天敌的兽幼,只能低声哽咽。

那些妇人不断呼喊着孩子的名字,生怕孩子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甲四十几个士兵,目眦尽裂,若眼神能化为刀剑,陈方等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李念鱼强忍着没将手放到投石机的开关上,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这个狗东西炸死。

应该是甲四他们一路骂陈方,只见陈方和他那些骑马的部下,皆手拿马鞭,不时抽打着甲四等人。

甲四的脸上血淋淋的都是鞭伤。

孩子的哭声是世上最有感染力的声音,瞬间,幽州满城百姓皆成了这些孩子的父母。

人人皆是义愤填膺,恨不得亲手撕了陈方行人。

而这些孩子的亲生父亲,因服徭役进城工作,此刻要不是旁人抱着,都要从城楼上跳下去,跟陈方拼命。

沈冬素不禁想道,这些远在城郊的乡镇,孩子的父母亲,一定天天耳提面命地跟他们说。

不可去山林深处,不可踏出城界,因为会有鞑子,会有流寇,落到他们手里。

就像小羊羔落到野狼手里,会被吃掉的。

可父母没跟孩子们说,士族公子,也会想野狼一样啊!

也许陈方刚到村里的时候,孩子们把他当成幽州的士兵官员,笑着请他们进村,给他们送上解渴的甜水。

甚至主动跟他们说起,父亲去服徭役,去建万书阁,去修水库,去修路。

他们和母亲在家,养鸡鸭,看守田地,等父亲回来的时候,会带回好吃的糖和肉,还会接他们进城玩。

是的,幽州的孩子最喜欢士兵路过自家村落了,那说明自己的村子在士兵的巡逻范围内,是安全的。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是伪装成士兵的恶棍,比流寇和鞑子更可恶!

流寇和鞑子来了,孩子们会躲进地窖。而这些恶棍,骗取了孩子们的信任,然后把屠刀指向无辜的村民。

陈方在笑,孩子在哭,女人们在求饶,甲四猩红的眼睛,看向沈冬素。

那是决绝的眼神,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让王妃为救他,饶了这些恶棍!

风尘渐落,马嘶声中,城墙下俨然成了一方地狱。

沈冬素转头问庞先生:“先生依旧觉得,士族不能杀吗?”

庞先生一抽腰间配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老朽愿意亲自去取此獠的首级!”

月见比他的声音更冷:“王妃,让我去!我要亲手砍下他的头!”

这时,陈方在下面笑喊:“凌王妃果然守信任!金子筹齐了吗?”

“还有,你们幽州人也太少了些!不是说好,当着全城的人的面给本公子道歉的吗?”

“幸好,我还带了一些来。”

他嘴角的伤疤,像两条丑陋的蜈蚣,说话间扭曲着,跟他这个人一样,卑贱又恶毒。

月见低声道:“那天我不应该割开他的嘴。”

“我应该割开他的喉咙!”

沈冬素轻声道:“今天,也不晚。”

陈方见无人回话,一鞭子抽到甲四身上,嚣张地道:“给爷喊一声!”

甲四闷哼一声,重重地朝他啐了口血水。

陈方大怒,再次举起鞭子,却听城墙上的沈冬素高声道:

“钦差大人快要到了,陈公子,你是想本王妃现在给你道歉,还是想当着钦差大人的面,听本王妃的道歉?”

陈方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果然,这娘们就是怕钦差!

上一次你那般嚣张,这回怎么不嚣张了?怎么不叫你身边的鬼女人,割本公子的嘴了?

陈方毫不掩饰兴奋,哈哈大笑起来。他身边的护卫和招揽的流寇,一看这阵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凌王带着精锐军队远征,留下凌王妃带着残兵守城。

又怕士族,又怕流寇,更怕钦差,一点也不敢对他们不敬。

陈方同样高声道:“那便等钦差到了,王妃一道迎我们进城!”

沈冬素轻笑道:“甚好!城中正为欢迎钦差和陈公子,举行盛大的宴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