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七折(2 / 3)
作品:《游园惊梦》只因梅绢是引渡她此生的摆渡人。
徽州早春多风雨。雨密密地扑在遗像上,必齐拿纸揩掉了,余下几滴,挂在梅绢眼角,好像老天徒手点上去的。
必齐小声问妈妈,你在哭嘛?
音容下的梅绢,恰恰应了那句话,自古美人多命薄。也让那时的必齐就领悟些世故道理,比如男性权色下的婚姻图鉴,
比如百合只适宜养在家外,也没有男人甘愿守着清淡度日。
周家自然也来吊唁了。一身黑裙的梁赛君迟迟不肯看那碑上人,
那种命运般的镜像照面很残忍很刻薄,仿佛无情在昭示着什么。
看尽繁华,冷眼世事,
要么是既得利益者才有的境界,
要么,就如这生与死两边共情的女人:
你没来得及尝遍的苦,我来替你生受一遭……
灵堂上的纸烧在浓浓檀香里,不到开席,必齐就匆匆跑了出去,周怿跟过去的时候,她说她在追一只蝴蝶。
是真的蝴蝶。
江南这带多处都作兴个说法,家里无端闯进飞禽或者昆虫,就是过世亲人的化身。
他们来看看你,也让你看看他们。
然而到最后必齐已然不是在追蝶,就是纯粹地想逃,逃那些真假慈悲的眼泪,逃出施家,逃这十几年辗转徒劳的人生。
那是她第一次问周怿,你待在周家,开心嘛?
“不开心的话,我们一起走罢,
走到哪都无所谓,只要不再回来。”
十七岁的周怿想当然就承诺她,好。
或是在安抚小妹妹的情绪,或因为她童言无忌,说了他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夙愿。
就这样牵着她一路远离。
徽州古村落里,曲里拐弯着夹道水巷。仰首是无边无际的围墙,瓦檐下滴答着积水,青苔与黑暗肆意滋生。行人要么前进,要么回头,别无他法。
然而,必齐终究在周怿背上醒来时,他还是把她背回来了。
回头了,
正如周怿后来所言,我没法带你离开,这个姓氏赋予我枷锁般的使命与人生。
又或者你认为你能挣脱辜姓和施姓吗?
不可能的,家永远是维系我们的根底与情怀。凭你一人,无以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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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八个字像一句紧箍咒,必齐这几年来,也一直和它作对般地抗争。
吃穿用度都过分地省俭,一有节余就攒起来。那天必昀打听她户头的积蓄,都结结实实骇了一跳。
有多少呢,一年不工作,也可以实现起码的财务自由。
但还远远不够。她只想早早独立起来,不倚仗任何人,不奢想任何人的恩情,不成为任何人的家累。
她孑然一身,也能过得很好。
她是风雨里腌苦的花没错,
但扎根的土地,从来该是自己。
……
眼前却有人想把她连根拔起,嫁接到自己身上。
必齐门没关几秒,周恪就一把扽开,欺身进去,一手扶在门框,一手去捏她下巴。他半点不遮掩自己,哪怕多荒唐疯癫的觊觎心,“和我说再见,下午的典礼我就不去了。”
热烈的气息直激灵着她,必齐很不受用,“你最好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那不行,再见的意义就是再次相见。”周恪一个眼刀子让小孙滚下车,他妈什么眼力见,喜欢当电灯泡是吧?
千百来瓦,我把你挂到路灯上!
小孙腹诽:吊死在路灯的是资本家!
必齐挣开了下颌,双手摁着他胸口,推他,“你怕不是下降头了,突然这样!”
“突然?说突然也可以。我就是这几天一想到你要回家,再也不用我照料了,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这话很诚心,周恪说,他大概也难免俗,患失才患得。
他就想把她留在身边。
“必齐,我被你下降头了。”
“……”
“别说你跟老二纠葛过,哪怕现在还在一起,我撬不了墙角,就是把你整座墙都搬过来也干得出来!”
“……”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你。”
最后一句施必齐直呼救命。他大概习惯如此,也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张嘴就来,比起曲中求,周某人更喜欢直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