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两银子数额不小，不过对于朱家来说，只要有个半天一天的时间调度，也是能抽出来的。

但是这一百万两对于新帝来说，意义重大——他去年初登基继位，然后发现，从他爹手里接过来的是个烂摊子！

虽然去年朝廷收入有一千八百多万两之巨，可是去年一整年的支出高达两千万两！要是全是先皇奢靡造的也就罢了，反正先皇已经成了先皇，从今往后他开始勤俭也不晚。

但是！并不是啊！年轻的皇帝看了一项一项的开支，从国库出去的都是一些必须的费用，哪儿军饷、哪儿俸禄、哪儿赈灾、哪儿修城墙、哪儿修河道……

国库入不敷出！

这也就算了，先帝留下来的国库里仅有八百万两，私库里奇珍异宝倒是多，但是拿东西能换钱吗？即便是能，真要拿出来倒卖？那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吗？

所以朱家这一献银，相当于献了国库存银的八分之一，别的人不知道，反正户部尚书这下子对朱家的好感值很高。

当然，朝廷中也有人持这样的意见：朱家豪富，天下闻名，却只献区区一百万两，足可见忠君爱国之心不够诚。

其实就连皇帝都觉得说这话的人挺丧良心的，不过他不想制止——因为他也希望朱家能够再多献一点：【大不了回头朕赏赐朱家一个虚爵么。】

好在朝廷中也有要脸面的臣子，劝说陛下莫要听信谗言，朱家献银乃是忠心，要是再索取，实则就是变相盘剥，恐伤了其忠君之心。

也有清流恨不得对这一百万两嗤之以鼻，说这定是朱家去岁被陛下申斥养马不精，定是担心今年再度被责骂才想出的媚上法子，叫陛下把银子丢回去，并好好杀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皇帝：这是不可能的）。

自然也有与朱家交好或者另有盘算的官员隐藏其中，努力斡旋此事。

在朝中大部分的臣子都觉得可以笑纳朱家献上的银子之后，修缮中州省内黄河河道的事情，果然落在了朱家头上。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开头提的主意，说为了褒奖朱家，赏赐他们中州省内十年河道漕运收入——户部尚书算了算：中州最大河流是黄河，黄河十二个月里刨除冰封期枯水期泛滥期，能体现航运作用的时间大概……不足六个月。再回忆漕帮每年交上来的中州漕运收入，好像是四五万两？可来年虽然少了四五万两的收入，却也少了十来万两的治河或者赈灾的支出哟！这么算来，将中州漕运十年之利赏赐给朱家，一反一复朝廷十年内赚了不下于一百五十万两——安知道以后几年朱家会不会继续孝敬朝廷呢？若是有，就更好了，这事儿，稳赚不亏！

朝廷高兴，白得银子，还将来年朝政一部分开支丢给朱家接盘；河工大臣高兴，有朱家出钱出力，中州黄河段可以好好修一修了；中州上下官员高兴，要修缮河道，明着有政绩，暗里还有油水！

至于不高兴的清流？谁管他们？平时他们就爱喷人，现在居然想把白花花的银子喷回去，脑子不好了吧？

……

腊月，皇帝封笔之前颁布圣旨将此事昭告天下，也是将明年开春之后黄河凌汛期的日常堵塞难题抛给了朱家。

陈观海听闻圣旨之后，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朱家固然有钱，但是修河堤可是只有投入没有收益的买卖，这次，朱家亏大发了！且让他修个三年五年八年，到时候我直接拿着契约书，坐享其成！】

……

然而，接了这道圣旨的朱家，却很平静。

确切地说，是朱家商行的东家与少东家接旨谢恩之后表现的很平静。

中州商会以朱家为首，当即有商会成员投贴欲登门拜访。

朱老爷见最近门房那边是没有停歇了，干脆在腊月休市之前约了中州商会的成员，在香汴天一聚。

这样的场合，他自然是要带着七七的，从前是七七年纪小，被朱老爷抱在手里带进去，商会成员们自然不会有意见——大家都知道，朱老爷中年丧妻，也没续弦，最疼女儿，走哪儿就将女儿带哪儿，那么带来商会宴会也是正常，大不了就宴会不弄那些靡靡之音了么。等到七七逐渐大了，再来每次穿着男装，又骄气顽皮，就像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三四岁/五六岁/七八岁也都是孩子么……再后来，哪怕七七有了女儿家模样，商会成员却已经知道，朱老爷这是要培养他女儿接班了，遂对七七每次着男装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虽然明面儿上是因为七七每次都穿着朴素尽量装扮得不起眼，所以宴会上根本瞧不出有一个姑娘家——可是实际上七七清楚，并不是的，每一次去，偷偷打量她的目光从未减少过，大家能够容忍一个女子出现在这种场合，只因为她是天下首富的女儿，是朱家商行的少东家，也是未来朱家商行的东家。

……

珍珠与琥珀知道小姐今夜要和老爷去参加商会的晚宴，照旧准备给小姐拿来男装——按照往年的打扮，这一身男装瞧着普通却也暗含心思，有珍珠给系束/胸，有琥珀给多缠几圈腰带，就是为了遮掩女性的曲线与美。虽然憋气，但是却不得不为之。这是，七七从前就知道，这是她必须向时代的妥协。不过虽然这样，却也并不委屈，因为她晓得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幸运的女子了——有那么开明的爹。

小泥巴托着腮，十分可惜地说：“小姐穿女装多好看。”

翡翠手里不停地在给小姐通头发，嘴里却说：“小姐穿女装当然好看，不过今天的场合就是不能穿得太好看了。”不然那些商会成员虽然说都是可当小姐叔叔伯伯辈分的人了，但是近几年带着自家子侄参加宴会的却不少，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七七笑了：是啊，哪怕商会的成员更早就察觉到爹要培养我做家主，但是依旧不妨碍他们找准一切机会给我推销个夫君。好好的商会宴席，偏偏每次都吃出了相亲宴的感觉，我若是穿女装去，怕是第二天整个开封满城风雨，尽是流短蜚长。可是，谁又怕那些呢？

“珍珠琥珀，从今天起，任何商会宴席活动，我都不再穿男装了。”

两位大丫鬟吃惊：“小姐？”

正在通头发的翡翠也停了手：“小姐？”

“按我吩咐的办，玛瑙，去拿我那身狐白裘，里头搭夹丝绵的红锦绣牡丹袄子。”

虽然不解，但是丫鬟们依旧服从性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