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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余痕(1 / 2)

作品:《余痕

手机进消息的嗡震通过桌面传递,屏幕亮起:

发信人备注为“l”。

思路被打断,云清佳长睫掀动,冷淡瞥一眼,紧了紧手中的签字笔,埋头继续做题。

窗外,京市九月底,乌云翻滚,风疾树摇,正轰轰烈烈地酝酿一场雨,土腥味弥漫。

室内气压也低。

台上教授板着脸,抱着臂,腾出一只手捞过手机,拇指用力在屏幕划两下,下拉的嘴角越抿越紧,“啪”一声,手机被扣回讲台。

偌大一间教室落针可闻。

饶是不被重视的公选课,也无人敢开小差,一个个缩着脑袋当鹌鹑,如芒在背地刷刷做课堂作业。

邻座的林悦宜在纸上沙沙地写,偷瞄一眼台上喝茶降火的教授,眼疾手快地把纸条递到云清佳眼下:

云清佳不明所以。

林悦宜递来第二张:

第三张:

就在云清佳以为她要骂一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时候,第四张纸条送来反转:

云清佳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李京柏这人,是挺狂。

京圈数一数二的公子哥,背景雄厚,恃才傲物。

高中数竞金牌保送国内另一所top,却因不爽某个学长的阴阳怪气,一气之下拒绝了。

后来硬是拿下当年高考状元,在两校激烈的争抢中,又是要他们拿出诚意,又是要那位学长道歉的,结果一转脸就选了京大,半分面子不给人留。

上回见他,还是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篮球场。

那位学长带人来找他打球。

过往恩仇暂且不提,这次起因,据说是学长女友变心,三不五时跑京大篮球场蹲他,对他嘘寒问暖。

李京柏只当是过两招玩玩,没太上心,打得很随意。

开局十分钟后,发现他们小动作不断,打球实在太脏,就在对方故意下绊,害他差点跪地仆街之际,大少爷彻底恼了,气场倏地转冷,抬手指他的那一下,下颌线紧绷,眼神阴鸷,叫人不寒而栗——

崽种非得找老子不爽是吧?行啊,来,看老子不弄死你!

剩下几十分钟,胜负无所谓,大少爷就跟遛狗似的,把人遛得满场跑,人脚下一绊,竟当众摔了个狗啃泥。

反观李京柏,手腕一动,潇潇洒洒一个三分球,理所当然地赢得这场球赛。

全场霎时鼎沸,男男女女欢呼着拥上前,给他送水递毛巾。

他最是懂得怎么激怒人。

特地挑了学长女友送来的水,仰头灌下大半瓶,喉结滚动,眼皮耷拉着,居高临下地斜睨狼狈不堪的学长。

傍晚的风细细吹拂,他模样懒散又倨傲,张弛着一种暗昧招人的坏劲儿。

就这么一个人。

道德感低,报复心强,好坏参半的名声辐射京市各大高校。

有人说,他天生一个离经叛道、恣意浪荡的坏种。

凭仗一张帅脸,勾走无数姑娘的魂,可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换,就没见他待谁认真过。

玩得转暧昧,抽身也快。

饶是他和学长“为爱打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转眼,他就把那姑娘忘得一干二净,别说名字长相了,就连这事儿都快不记得。

林悦宜一个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的海后,都没敢勾搭他,还苦口婆心地劝她:

“佳佳,听姐一句劝,那种人,只可远观,千万别招惹。跟他搞暧昧谈恋爱,估计最后不是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再瞧不上其他人。他太会了,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何况你生得这么乖,一看就容易被坏男人拐走。”

她说话时,云清佳像模像样地听。

看起来是真乖,浓密鸦睫半垂着,掩下眸底的潋滟水光,琼鼻秀气,樱桃小嘴,典型一张充满东方古典韵味的精致脸庞。

和昼夜交替时分,彩云间若隐若现的半轮月相称,清冷,朦胧,笼一层不好亲近的疏离感。

课程结束,教授让三好学生云清佳收齐作业,送到他办公室。

林悦宜匆匆几笔收尾,把课堂作业递交给她,看她接过,细致地展平每一处折角,立起来,“笃笃”几下怼着桌面,收得整整齐齐。

白皙细瘦的左腕上,108颗木珠组成的沉香手串缠绕几圈,随她动作在晃,散发出清醇雅致的木香。

虽说林悦宜走的是美式辣妹路线,但也挺欣赏她这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多看她几眼,忽然想到另一个气质与她截然相反的人,“我敢打赌,柏爷肯定不会写检讨。”

云清佳揶揄她:“你今天的李京柏含量有点高哦。”

“毕竟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嘛。”

教授不在,林悦宜明目张胆地掏出手机来玩。

作业整理好了,云清佳叫上她,两人一起到楼下办公室。

林悦宜眼睛黏在手机上,吃瓜吃得不亦乐乎,一手搭云清佳肩上,拿她当导盲杖来使。

除了叫她注意台阶,云清佳没说什么。

得到“请进”的指示后,她轻手轻脚推门进入办公室。

将作业放置在教授办公桌上,摆正了,转身要走。

抬眼,便见一个甜辣打扮的高瘦女生,摇曳生姿地走进来。

手里两张a4纸被她挡在下半张脸前,露一双浓妆艳抹的狐狸眼,美瞳是琥珀色,面上高光打得很亮,突出五官立体的同时,像抹了一层猪油。

云清佳不动声色看她走来,垂在身侧的左手,不自觉往前,搭在长裙下方骨肉匀停的大腿上。

林悦宜饶有兴味地挑高眉梢。

女生谁也没看,自她们两人中间穿过,俯首扫看桌上的东西,笑盈盈地拿走几张纸,换上自己带来的那份。

而后,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林悦宜收回斜看她背影的视线,瞥过桌上那两张a4纸,轻嗤:

“现在不流行送情书,改成代人写检讨了?”

云清佳:“嗯?”

林悦宜撇嘴角,边走,边同她说:

“那女生,就是艺术学院的吴姝好,双眼皮是割的,胸是隆的,卸了妆也就一般般,去年评选校花时,拉票挺厉害,硬是被推上了校花的位置,据说还是校草收割机,前男友无数。看她微博放出的消息,接下来,她的目标是——”

她卖关子,余光瞄向云清佳,见她漫不经心地拨弄腕上的佛珠,以为她不感兴趣,都懒得再说了,她却接话——

“李京柏。”云清佳说,“刚刚她拿走了别人代李京柏写的检讨,换上了她带来的那份。”

不过像她那样的人,大概是没有自省之心,不会写检讨的。

所以,就算是她的那份,也是另一人代写的。

这一点,云清佳比谁都了解。

从办公室出来,夜雨已瓢泼,逼停无数路人,在檐下逗留。

“那是李京柏吧?”林悦宜问。

举目望去,越过涌动人潮,婆娑光影,少年懒靠在廊柱边,单手插袋,身段带感,一米八八的个头鹤立鸡群,短碎发,冷白皮,氤氲出一种迷离恍惚、暗昧不明的氛围感。

在他颈后,是一个个性张扬的拉链文身。

说不清是正拉开,还是正闭合,活像披了一张人皮,而拉链就是窥探他真面目的开关。

吴姝好仰脸同他调笑,眉眼弯出娇嗔讨好的弧度,几张纸卷成圆筒,抵在他心口慢慢绕,暧昧情调拿捏得刚刚好。

香烟在烧,烟雾自他垂在身侧的长指缭绕而上,他低眼,嘴角噙一丝轻嘲,疏冷地旁观她如何发姣发嗲。

“这样就被她拿下了?”林悦宜面露鄙夷,“李京柏眼光不行啊。”

云清佳轻抿唇瓣,静默地撑开伞,拉上林悦宜,打他斜后方擦过,往外走。

雨声在伞面演奏一曲淅淅沥沥的歌。

溅起的水花打湿中筒袜,雨点濡湿她一袭白色连衣裙,黏着肌肤,显出肉色。

不少人把目光往她身上放,间或听到人们闲聊提几声“云清佳”。

林悦宜扯了下她袖子。

兜里手机在震。

云清佳终于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