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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五石散(1 / 1)

作品:《公卿骨

不知不觉春已来到,杜蘅的心情比起前些日子也在一日日的转好。

她在薛家的园子里散着步,深嗅一口,鼻腔内净是冰雪的气息;可是这气息已经随着天气的转暖而变得新鲜而又温暖起来。

她眯了眯眼,看着鸟雀在零落的残雪上纷纷落足,隔年的草似乎又返青了,她的心情也在随之逐渐雀跃。

她前段时间和薛斐白运作,暗中让薛斐卿“知晓”了洛阳那里掌握了几个要犯,剩下的,就交给薛斐卿和周显了。

周显干活也利索,杜蘅看着“噔噔噔”朝她跑来的薛斐白,就知道好消息来了。

薛斐白果真一脸兴奋莫名,从杜蘅手里薅了把鱼食,一股脑地都撒了下去。

手中的鱼儿们们上涌,张大嘴巴不要命地吃个肚圆肠肥,也不涨破肚皮。

杜蘅看他作势再喂,皱着眉收回了手:“有你这么喂鱼的吗?”

薛斐白笑的眼睛都完成了月牙:“我高兴嘛!”

“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咳咳!”薛斐白轻轻嗓子,正了正衣冠:

“周砚假借周磐的名义,带着重金去和河南的督抚交涉,表示可以带着河南这边的文书上京,并保证那些案犯会被‘生龙活虎’的带回京城而不会被‘杀人灭口’,不会让河南官员两头受难;

既然皇子都这么说了,河南督抚不应下岂不显得不识好歹?况且他们那本身也不承担什么风险;夺嫡斗争日盛,他们这种在外的封疆大吏,不宜去得罪皇子。

那洛阳知府也是个刁滑的,出了名的不粘锅,他本来要把那些烫手山芋一般的案犯交给上司,奈何上司不接啊!他索性也不好好审问了。

若是分开审问早就被一一击破了,如今周砚被抓的那些人还跟蚌壳一般的难张口,不也拜了这洛阳知府所赐吗?……”

“停停停——”杜蘅摆手,“你说的这都算是什么好消息?我没听出一个好字来啊!”

“你听我说完嘛!周显不也知道了这些事?他那日忽然去跟皇帝请令,想要召四川巡抚回京,理由咱不知道,反正人家是做到了——

周显还顺便假借在吏部的便宜,传了个‘洛阳知府有望右迁四川’的小道消息,那四川巡抚从洛阳过,得着信的洛阳知府能不上赶着巴结吗?

于是啊,这自作聪明的洛阳知府,直接就把那些案犯们交给了还一头雾水的四川巡抚!”

“哈哈哈哈哈!”杜蘅摁住笑的发疼的肚皮,人家四川巡抚可是正儿八经的三皇子周磐嫡系,人落到他手里,周砚不脱层皮才怪呢!

周显这招“假道伐虢”玩的可是真妙啊!

“他们周家,也就周显这么一个明白人了……”薛斐白嘴上说着,视线却是投向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周磐对老八一党恨之入骨,如今更是有了送上门的把柄。

他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后,将贼人装在囚车里一路大摇大摆的上京,恨不得将消息沿途插上翅膀,飞遍大江南北;

然后派了亲兵,延请镖局护卫着。这架势,哪怕是途径的苍蝇,都不肯放过一只;他不怕有人来劫囚,就怕有人不来劫囚!

还嚷嚷着什么等到回京,他定要亲自审讯,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到敢私制黑火药云云。

后来他不太灵光的大脑瓜子,居然破天荒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直觉这伙贼人,会和前段时间京中盛传的金矿一事有关:

春城知府吴有东前些时日恰好上书一封,陈言云南发现一座假金矿惹人争夺的事,现场有用火药开矿的事,世间哪有如此凑巧的事!

深觉勘破了真相的周磐虽然行事依旧张扬恣意,但他也不由得多别了一个心眼:开始一反常态的进行怀柔政策了。

所以他不仅不能提前审讯,甚至不能插手审讯;还要保护好嫌犯。最好让父皇的人去审!

周磐只觉打通了任督二脉,甚至还恍惚间觉得运行了两个大小周天,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

所以人犯押解进京的时候,周磐只简单问询了两句,没想到那伙子人忙不迭的通通招供了,果真和他猜想的丝毫不差:老八他们敢自制火药与火器!

可是问题就在于……

周磐看着这起子囚犯伤痕累累的模样,还有一份血手印比字多的供状,这不是典型的“屈打成招”吗?自己的手下是不是太过于自作聪明了一点?……

他无暇细思了,动静都已经闹这么大了,只能特地沐浴更衣,选了身父皇惯常的着装,甚至还找谋士总结了一下话术,才敢递牌子进宫。

等到遥遥在内殿中看到母妃隆贵妃的身影时,一颗心才算是落下了:起码不会像上次一样落个禁足的境地了……

他大踏步上前,路过散在一旁的药臼、双耳熬药罐、药杵等。

那药臼看着像黄铜的,但周磐估摸着应该是黄金。

一排的雄黄、紫石英、白石英、硫磺、赤石脂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都存放在一水的成化斗彩海水异兽纹药罐里。

青烟将熄,室内还萦绕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黑烟;周磐总感觉肃穆的大殿像伙房一样变得烟熏火燎了。

而此时他的母妃,正亲自活动着如蚌内珍珠一般莹润丰盈的十指,正双手端着一只青花海水双龙纹内暗花龙纹高足碗,那碗隔着一层蝶粉色的手绢搁在她的手心,似乎是碗里的东西可以轻易把云端之上的如花美人踩在脚底。

隆贵妃趁着皇帝将碗中药物一饮而尽的档口,对着周磐使了个颜色。那意思大概是,她也不知晓服用五石散后的皇帝心情如何。

皇帝将胳膊抡了几圈,广袂绕成一团,他藉着袖子,擦了擦蹭到胡子上的药渍,颇有些急躁的解开最外层的玉带,牵着隆贵妃的手,一屁股坐在玉阶上,似是这样可以让他凉快许多。

只坐了一会便待不住了,胸腔里似乎是揣了个烫手又扔不出去的火炉,开始急躁的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踱步。

斜了一眼似乎才看到周磐,周磐立即轻车熟路的接过他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热酒,快速的斟到一只鸡心碗里奉上。

老皇帝急不可待的喝完一杯之后,没等到周磐给他斟第二杯,就抢过酒壶自己对着壶嘴喝。

周磐见状,便主动替他父皇脱下那件穿了许多年的起了毛边的柔软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