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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听牌记

”驾车人悠闲地压着车速。手把方向盘,绕附近兜圈,看后视镜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

“这个逻辑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来问我,做这些检查、开这些药、接受治疗的意义在哪?既然横竖都死路一条,那所谓的‘救命’岂不是无用功?”

可以说他几乎每天遇见这种病患,劝慰他们的话术也都是:

结果与过程哪个更重要?

是选白白等死还是一线希望?

“说实话,梁昭,人都说医不自医,人不渡己。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没在这八字诀上领会过,独独我们这场婚姻,会让我仿佛遇到了一例疑难杂症,药石无灵,天乏术,但我又很想医好它。绞尽脑汁地想。”

“那你承不承认,你没让我看到一个‘医者’最起码的态度?积极的态度。”

“那你呢?”问话像一支烟抛还给她。

而梁昭没接住,只能眼睁睁汇上他投来的视线,有审视也有质疑,好像那坐诊台前的大夫,

恳切切拷问她,你还想不想治、

想不想活了?

入夜雨已停。天色在鸦青与昏暗之间过渡。旁边就是学校的缘故,车辆都默契地缓速行驶也禁止鸣笛。

时光在这里天然静止。

下学时间早过去了,路口依旧杂乱地支着不少摊子。有卖木梨膏龟苓膏的,餐车上挂个小黑板标写价目,配方比起老上海的革新了不少,可以加芋圆、珍珠、坚果等等;

也有卖小炸的,电炉桌上切剩的酱香饼早凉透了的,没生意也得时刻热着铁板的中式汉堡摊……

一切乍看上去是老样子,却也悄默声变更着。梁昭那届校服还是很大众的蓝白相间,他们戏称“工地服”,上身很挑人的款式,矮一点或是骨架小一点,穿着就像卓别林默剧里的丑角。

而今时不同往日,校服已经英伦化了。眼下出来几个该是出板报或值日的学生,学院风的套装,青春年华,偶像剧般的风景线。

梁昭看入神了,也就没留心,有人很体贴地降速到近乎停下来,好方便她借景忆当年。

顾岐安告诉她,他看过老相簿里她穿校服的照片。背景像在什么运动会上,女主角斜编个鱼骨辫,背手微笑。好烂漫也好打眼,那么俗的衣裳,筒在身上一点不拉胯,反倒相辅相成的少女感。

“那是谭主任拍的。”老相片是索引,指领当事人到过去。

梁昭靠着车窗说,她中学那会儿体质不大好,三天两头感冒发热的,也瘦,光竖着长不横着长了。老谭就成天拘着她跑步,运动会也是他让报的,她不肯,临上场还打退堂鼓。

老谭就说,你跑一圈我戒半年烟。

“因为他抽烟一直好凶。梁女士也为此说过他无数,舌头都说烂了,他始终不悔改。在客厅抽被嫌弃,就偷偷猫进厨房,开着油烟机抽;这还不行,就干脆夜里头起床到外边抽。”

不难发现,再美满再和睦的夫妻生活里,也有彼此迁就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