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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听牌记

“如果你肌酐正常,可以。问题是照目前来看,保守等于送死。”

“那你告诉妈妈,造了这个,我以后日常生活,透析液漏到衣服上怎么办?口子破了怎么办?”

这就是病人的痛苦,也只有自己体会。换别人,能共情个五六分了不得。

顾岐安少有的授课经历里,也会教育学生,现代医学再发达,都远远不够。

不够在,无法保障病人的预后生活以及尊严。

也许疾病治好了,但身体却治残了,落下一大摞后遗症;家也治穷、治垮了;精神更不必说,很多患者拖到最后只求一死。

掰扯几个回合,顾父不耐烦,“你且安心去治就是了!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能起什么作用?”

话完一甩袖,背着手踱去书房。

丁教授一听,哭得更凶。

顾岐安无奈地抽来纸巾,帮她揩,“丁女士,算我求你行吧,你这个身子骨哭不得。”

“小二,妈妈活着好没意思……”

是怪没意思的。恹恹药罐子一个,只苟且吊着半口气,侥幸地求全这个家。

顾岐安也知道,好几年了,他都没见母亲从心地笑过了。对外说得好听是一家主母,又如何?

全部的体面悉数建立在家族以及门楣荣耀上。

直到夜深,一双儿女费下好大功夫,才算劝好了。

丁教授答应明朝乖乖住院,一切服从医生。

顾岐安走前,父亲还在书房煞性子。

拿问他,“你妈这事眼前算解决了,你自己呢?从年三十到现在,我就没一天见过你老婆,这还有没有体统,王法呢?!”

“谁定的王法?你?”

某人直接撂下这句,扬长而去。

夜阑人静里,沾着露水坐进车子。一轮明月寒丝丝地扣在天上。

顾岐安难得打开车载电台。他一个人开车更喜欢安静,安静地兜风,凝神才能赶疲劳。所以不管音响还是电台,每次由他开启,都会停在梁昭上次听到的地方。

眼下,电台里放着首歌:

你的过往我停滞/减掉自己

字里行间乘几年/好多风趣

……

我们被告知

错误是种必经

顾岐安发动车子一刻,收到梁昭的短信。

通知他,稍后会回家里收拾行李,她要去北京出差。

*

餐桌上那盒玫瑰败掉了。好些个花瓣零落下来,还附在枝干上的,也枯黄蔫透了。

时隔数日回到家的梁昭见状毫不意外。原本家里也就她有性情打点。

好巧不巧,二人同时到的。

顾岐安先进门,钥匙串磕在柜子上,摘外套间关照,“你的拖鞋放柜子里了。”

“谢谢。”

“谢什么?”

“谢你还没处理掉它。”

有人很微妙地笑了声。右手去开关面板上揿灯,没成想梁昭也习惯地伸手去,就这样,指尖碰到一起,

一个本能蜷缩,一个微微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