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挡了别人的路(2 / 3)

作品:《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全集)

“嗯,以前是警察。辞职后跟着侯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皮鞋,你穿的是警用皮鞋。”

“这鞋好穿,我喜欢。回去换掉。”

几句谈完,陈杰抱拳离开。

杨哥还是坐在楼上,望眼镜放在旁边,望着陈杰离开。他在医院听到“黄市长”三个字,便基本能推测将要发生什么事。作为曾经的江湖大哥,如今的煤矿老板,杨哥既不能完全脱离江湖,又不能远离官场,如高空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地寻求平衡。这几年都有惊无险地走了过来,没有料到今年阴沟里翻了船,被一群青屁股娃儿当街砍翻。至于青屁股娃儿是谁叫来的,他知道,但不说。

这事在高州江湖上引起了一阵涟漪,当然,也就是一阵涟漪而已。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如今的高州发展变化太快,快得连杨哥这种老江湖都觉得陌生。他趁机在脱离曾经的血雨腥风,专心做生意。

刑警队离开后,张跃武闻讯来到医院。他脸色严峻地站在床边,道:“惹到谁了,做这种政府工程也要遇到鬼,我没有想到啊。”

张小兰抱怨道:“爸,我们当初不想提前介入,主要怕沾上麻烦。明明是政府的事,为什么让我们做。侯子刚刚走访一次住户就遇到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开工,还不要人命。”

侯沧海道:“多数工人还是想住新家,少部分人心怀鬼胎。肯定是有人想做危房改造工程,嫌我们挡路,才下狠手。”

危房改造工程最初方案并非以地换房,而是按照常规方式,由政府发包工程,然后由房地产公司承建。锁厂七百多户人,在高州算得上大工程了,自然吸引了不少老板。

老方案在高州市规划委员会被黄市长当场否决,理由很简单:财政太紧张,得用经营城市的理念转变思路,具体模式就是引入开发商,免费修建职工新房,允许开发商在锁厂位置建商品房,由南城区具体实施。锁厂位置实在偏僻,开发商品房不一定能赚钱,甚至有可能砸在自己手里。高州房地产开发商都不愿意接这个活。在这种情况下,黄德勇市长才将危房改造工程交给了江南地产。

张跃武清楚此事前因后果,明白侯沧海被砍的原因,肯定是地方利益团体想要推翻黄德勇提出的以地换房新方案,回到最初方案——政府出钱,开发商修房。在后一种模式下,市政府要支付一大笔钱才能完成危房改造。承建者会有大笔收入,不冒风险,稳赢。

砍人者,必然就是当初想要承接危房改造的房地产商。

锁厂个别职工提出当初破产清算时对于土地的处置方式问题,肯定也与当初想要承接危房改造的房地产商有关系。

张跃武道:“事情出了,我们不怕。我要向黄市长汇报清楚事情的复杂性。”

侯沧海道:“纯粹依靠官方力量恐怕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问题,得把锁厂工人动员起来。多数锁厂工人还是想赶紧危房改造,这涉及他们个人利益。”

正在交流时,外面走进来好十几个人,领头的是长着肿瘤的小团姐、酒糟鼻、曾阿姨等人。侯沧海见到这几人,眼前一亮,高兴地道:“曾阿姨,小团姐,快来坐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屋里所有人都被小团姐脖子上的肿瘤吓住,静静地看着来人。

小团姐对这种异样眼光习以为常,道:“锁厂就是屁股那么大一块地方,消息传得比风还要快。他们砍你,说明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工人要支持你,把危房改造工程做好。”

“支持危房改造的工人多不多?跟着那个老同志走的人有多少?”侯沧海长在工厂,知道工人们真要团结起来,绝对势不可挡。

小团姐用手托了托下坠的肿瘤,道:“前一段时间,汪厂长四处宣传,锁厂这块地是属于锁厂的。他这样算帐,如果按照市场价格来说,锁厂这一块地每亩至少值二十万,总共价值一千五百万。每家都分得到两万元。他说不把这事弄清楚,任何施工队不准地来。”

侯沧海问道:“以前有这种说法没有?”

“汪厂长的说法只能骗不了解情况的人,骗不到我。当初工厂破产的时候,蒲书记坚持不管是出让土地还是划拨土地,尽管取得方式有所不同,但是没有性质上的差异。他认为政府对国有企业因划拨取得之土地使用权的用途和转让附加的一些特别限制,不能否定国有企业对划拨土地使用权所享有的处分权能。我当时记过会议记录,多次和别人辩论时引用了蒲书记的观点,所以这么拗口的话都记得很清楚。当时,汪厂长对这事态度含糊,最后土地被政府无偿收回去了。蒲书记气得心脏病发作,后来也死在心脏病上面。蒲家三个子女,有一个留在厂里,下岗失业,有两个考上大学,离开高州。汪厂长一儿一女,儿子进了公安局,女儿进了税务局,都是好单位。”

小团姐当过多年团委书记,又当过厂办主任,很有政策水平,说起话有理有据。她说话之时,大家听得很专心,忘记了其脖子上吓人的肿瘤。

“我是外来户,看得最清楚,感受最强烈。锁厂前些年由蒲书记作主时,风气最正,效益不错。后来汪厂长作主,风气一点一点变坏,效益一步一步下滑,最终破产。锁产是高州破产的最大国营企业,三千多工人,说没有饭碗就没有了饭碗。”曾阿姨想起老伴患上糖尿病的惨状,泪水磅礴。

酒糟鼻道:“侯总走了以后,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觉得你是外来开发商,与当地没有拉拉扯扯的关系,没有理由坑我们。南城区几家房地产商,根根底底我们都知道,坑蒙拐骗,跑冒滴漏,偷工减料,让他们修房子,隔不了多久又是危房。”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小团姐道:“我们走了,侯总受了伤,好好休息。”

侯沧海望着这一群衣着朴素、身体皆不太好的老工人们,道:“你们能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们拿到地勘数据以后,还要讨论设计方案。你们可以找三四个懂行的参加讨论。房子将来是你们住,你们要有发言权。”

几个工人们议论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小卖部电话号码。只要打这个号码,找小团姐、曾阿姨,都可以。

张跃武坐在另一个空病床上旁观,身边坐着女儿张小兰。张小兰尽管在视觉上适应了肿瘤中年妇女,仍然不敢靠近。

侯沧海站在门口,送这一群工人离开。

张跃武看着侯沧海裹满纱布的后背,再次肯定自己没有看走眼,眼前的年轻男子以后绝对要成大器。对此,他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