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入区委书记法眼(1 / 2)
作品:《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全集)》1999年9月份,侯沧海成为江州市江阳区黑河镇政府驻村干部,经常卷着裤腿跑田坎,被戏称为田坎干部。
熊小梅分到铁江厂子弟校。上班不久,天上居然真会掉下馅饼,铁江厂子弟校移交给地方,和重点中学秦阳二中合并,熊小梅成为秦阳二中正式老师,其人生发生了奇异转变。
秦阳二中是重点学校,凡是老师要调进秦阳二中必须分管副市长点头同意。这一次调整得益于宏观政策,按照国家对企业子弟学校划归地方统一管理的要求,秦阳市政府直接将铁江厂子弟校所有教师和学生都移交给秦阳二中。如此调整引起了地方教育界广泛非议,但是有效地缓解了铁江厂工人对系列改革的抵触情绪,被当成了成功的典型经验刊载到省委研究室简报。
最高兴的莫过于熊恒远和杨中芳。得知子弟校调整方案后,熊恒远特意切了卤肉,提了白酒,痛痛快快地醉了一回。
凡事有利必有弊,侯沧海得到这个消息很是牙痛。从政治正确的角度来说,必须要庆祝这一次天降之喜。但是从小家庭角度来说,如果熊小梅在半死不活的子弟校工作,熊家同意熊小梅调到江州可能性会很高。此时熊小梅调入秦阳二中,所有人的期望值必然上升,熊小梅要调动,则要考虑与秦阳二中规模、效益和等级相当的学校。
侯沧海是刚刚参加工作的菜鸟,尽管在极短时间获得了黑河镇党委书记杨定和的认可,可是要办理这种级别的调动还是超出其能力。
自从调到秦阳二中,熊小梅立刻变成了抢手“货”,不仅同事们给她介绍对象,铁江厂老邻居也纷纷给她介绍对象。为了此事,熊小梅和父母屡屡发生冲突。每次冲突以后,熊恒远和杨中芳都为女儿错失良缘而长吁短叹。
元旦,星期五,侯沧海请了假,提前来到秦阳,在秦阳二中门口与熊小梅会合,再次准备回家摊牌。
毕业到如今已经过了四个月时间,这让好得如胶似漆的恋人尝到了两地分居的巨大压力。见面之后,两人有相聚时的欣喜,还有着短暂相聚后必然要分手的失望和忧伤。初见面时,两人稍显隔阂,神情不自然,客客气气。挽着手行走一段,陌生感才渐渐烟消云散。
熊小梅推开门房门,站在其身后的侯沧海立刻感受到房内逼人冷气。这是比零摄氏度的气温还要逼人的冷气,冷气制造者正是熊恒远和杨中芳。夫妻俩满脸是被迫面对不想见之人的愤怒和无奈。他们坐在沙发上,不朝门外看一眼,盯着不停闪动的电视机屏幕。电视画面如一只妖怪,从眼睛钻入,从耳朵钻出,没有在脑中停留,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爸,妈。”熊小梅打了一个招呼,满肚子话被冻住,堵在喉咙里,无法说出来。
“我和熊小梅是真心相爱,准备结婚,请熊叔和杨阿姨成全。”踏进熊家后,侯沧海有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开门就捅“刺刀”。
熊小梅紧张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迸将出来,脑中浮现出父亲暴起打人的画面。从小到大,父亲无数次从沙发上跳起来打人,多数时间打姐姐熊小琴,少数时间打自己。她对父亲感情复杂,有疏远,有亲情,有怨恨,有痛惜。
杨中芳紧紧拉住丈夫胳膊,道:“小侯,现在时兴自由恋爱,当父母的管不了你们。当父母的又不能不管,你说是不是?”
“是的。”侯沧海坐在单人沙发上。
杨中芳继续道:“熊小琴嫁到外地,如果二妹又嫁到外地,我们老两口怎么办?生了病谁来照顾?我们要求不高,如果你能来到秦阳工作,我们就没有意见。”
这个招术并非由他们夫妻原创,而是熊小琴出的主意。如今杨中芳采用了大女儿建议,将难题踢到侯沧海这边。
侯沧海道:“在熊叔和杨阿姨面前,我不想说假话。我们家是工人家庭,没有宽厚的社会背景和人脉,我近期调动到秦阳基本上不可能。”
熊恒远火气腾腾地升了起来,道:“我给你讲清楚,熊小梅肯定不会到江州。你要是能调到秦阳,那就没有话说,欢迎进家门。如果不能调到秦阳,我们绝不会答应。”
侯沧海道:“如果现在到秦阳,我只能辞职。”
杨中芳紧紧拉住想要站起来的熊恒远,道:“辞了职,你没有工作,难道让二妹养你?我们家的条件很简单,你调到秦阳,我们立刻同意。否则,我们不同意。”
这是一个无解的扣,让侯沧海很是头痛。他继续努力,道:“熊叔,杨阿姨,当前最稳妥的解决方案是将小梅调到江州城里学校,市重点只有两所,难度太高,我保证至少将小梅调到区重点。你们退休后可以到江州。”
杨中芳道:“我们这一代人讲究落叶归根,投靠到女儿家,亲戚朋友怎么看我们?”
熊恒远用手指着侯沧海,道:“我给你说清楚,二妹哪里都不去,就嫁在秦阳。”
在熊家谈了一个小时,无法达成共识。
熊小梅对父亲暴怒之前的征兆太熟悉,发现父亲已经到了发火边缘后,赶紧拉着男友离开家。
熊家的要求其实不高,就是想让小女儿跟在身边,过上安稳生活。老两口最不能理解和原谅的是:秦阳四百多万人口,条件好的年轻男人满街都是,为什么熊小梅非得找个江州人,置父母于不顾?
对于侯沧海和熊小梅来说,他们是另一种观点:两人真心相爱,就算暂时有困难,难道不能克服?为什么要提出苛刻条件?
两人步行回到宾馆房间,熊小梅想起父母提出的难以完成的简单要求,泪水婆娑。侯沧海轻抚女友后背,道:“你不要只看到悲伤的一面,事情正在朝着好方向发展,至少可以谈判结婚这件事,这就是巨大的飞跃和进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明天将户口本悄悄取出来,先去结婚登记,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只能承认。”
熊小梅抹掉眼泪水,道:“这样也行?”
“我有一个发小以前就是偷户口本结婚的,当初也是因为两地分居,他的爸妈坚决反对。偷出户口本结婚以后,他们也就默认了。”
提起户口本,熊小梅颇为懊恼。当初思考不周,害得现在相当被动。大学毕业之时,每个人都有一个户口迁移证。迁移证上指定的迁入地或是原籍,或是工作单位。熊小梅工作单位是铁江厂子弟校,办户口时,她没有思考,直接将户口回到父母户口所在地。如今要结婚,才发现户口是个大麻烦。
次日上午,熊小梅一直等着父母离家。谁知,平时总是一起买菜的父母改变了行为模式,杨中芳一个人提着篮子出去买菜,熊恒远一直坐在客厅看电视。
随后几天时间,熊小梅一直在等待获取户口本的时机,终于有一天,父母同时离开家。她站在窗台边瞧着父母背影消失在工厂,立刻来到里屋,拉开立柜小抽屉。在她的印象中,户口本等重要证件都放在立柜小抽屉里,平时没有上锁。
她拉开小抽屉,翻了好几遍,没有找到户口本。
她接着搜遍了家里所有可以放户口本的地方,一无所获,唯一可能藏户口本的地方就是母亲珍爱的一口皮箱,这是外婆送给母亲的结婚礼物,几十年来一直放在床下。熊小梅将皮箱拖了出来,放在卧室中间。她望着带着大锁的皮箱发愁,狗咬乌龟,找不到地方下口。最后,她决定明天找借口到车间去借母亲的房门钥匙,这样就可以拿到皮箱钥匙。
父亲和母亲下班以后,很快发现了破绽。
熊恒远黑着脸推开熊小梅卧室,道:“你在我房里翻什么?”
熊小梅道:“我没有翻。”
杨中芳站在门口道:“小抽屉每样东西都有顺序,绝对不会错,不是你翻,就是小偷。里面的钱没有丢,只能是你翻了。你是不是想找户口本?”
熊恒远闷声道:“我们又不傻,难道不会把户口本藏起来?我告诉你,侯沧海没有调到秦阳,结婚没有门。”
熊小梅和侯沧海悄悄拿户口本结婚的努力被轻松击败。
侯沧海在电话里得知女友没有拿到户口本,心中有一股失望的怒火在燃烧。他走出镇政府办公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充满挫折感。凭心而论,他参加工作只有半年时间,就获得党委书记杨定和赏识,成为党政办第一笔杆子,还被任命为镇团委副书记,应该来说很不错。但是他资历浅,职务低,办理跨市调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要辞职!”侯沧海在院子里如驴子一样转圈,胸中升起了强烈念头。
一辆小车开进院子,党委书记杨定和从车上走下来。车灯扫进院子时,他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侯沧海,招呼道:“小侯,寒冬腊月,你一个人站在院子做什么?”
侯沧海迅速调整情绪,笑道:“刚才在办公室看工作总结,脑袋看晕了,出来透透气。”
杨定和体形偏胖,为人和气,并不把党委书记的架子摆在脸上,乐呵呵地道:“你工作有半年时间了吧,半年时间就要写全镇的工作总结,要求有点高啊。人都是有潜力的,压一压担子,潜力就出来了。等今年把这个总结写出来,明年就轻松了。年轻人好好干,前途肯定会很光明。”
受到领导鼓励,侯沧海还是挺高兴,道:“今年写镇党委工作总结确实难度高,要把所有部门总结消化掉。请杨书记放心,再难也要啃下来。”
杨定和很欣赏侯沧海乐观积极的工作态度,道:“在宿舍楼七楼还有一套房子,以前是计生办库房,现在计生服务中心单独修了房子,库房空了出来。明天你把房间收拾出来,搬到里面住。你的工资低,在外面租房子不是个事。”
年轻同事大多租住在黑河镇上,杨定和如此安排充分表达了欣赏之意。侯沧海没有假模假样推辞,赶紧表示感谢。
“听说你象棋水平不错?”
“还行吧,江州师院象棋冠军。”
“改天我要请张书记吃饭。张书记是象棋高手,在江阳区没有对手,独孤求败啊。你陪张书记多下几局,让张书记过过瘾。”
张强书记是江州市下属江阳区区委书记,很有威信,是让侯沧海举头仰望的人物。如今有机会与区委书记下棋,让侯沧海暗自激动起来。他如今受到女友家庭的强大压力,强大压力变成了向上的动力。有了动力,他比同时期分到黑河镇的大学生表现得更加积极。因为表现得更加积极,立刻让他在其他大学生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比同时期其他大学生更多机会。
杨定和离开前叮嘱道:“你既然是江州师院象棋冠军,水平肯定不低。与张书记下象棋时要懂得起,明白吗?”
侯沧海笑道:“杨书记放心。张书记是老同志,与老同志下棋,我会有分寸。”
杨定和道:“你现在进入社会了,要理解社会的复杂性。张书记如果看重黑河,政策稍稍倾斜,黑河镇十来万人民就可以受益。这是公事,不能带有私人情绪。明白吗?”
侯沧海道:“杨书记,我会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