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作品:《[咒术回战]此间之恶揍敌客

但五条悟好像没有这个自觉。

不,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但他懒得改,只是任由墨镜的光影掩去了眼睛。

他双手插兜,弯着身子,十分欠扁地抖了抖腿,扯着嗓子大声地嚷嚷:“这家伙的声音超像一个人。”

娑由顺着他的提示想了想,想了好半天,当眼角触及到街边的电话亭时,她突然一个机灵,将握成拳的手敲在了掌心上,恍然大悟道:“啊……是那个**鬼,就是以前……”

“Binggo!”

五条悟双手从口袋里抽出,咧着嘴角朝她比了个枪型的手势表示正确。

他高扬的语调像裹了一层甜腻的糖浆一样刻意,带着张扬又恣情的笑意:“所以我第一次见到杰……啊,这家伙叫夏油杰,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忍住揍了他一拳。”

“……”

夏油杰抽了抽眼角,好像也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一样,很想给五条悟那张笑得欠扁的脸来上两拳。

但是很突兀的,五条悟的笑容突然尽数破灭。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骤然低冷了下去:“等等。”

夏阳璀璨,却渐渐褪去了热度。

金红的光从天际漫到了脚边来,翩跹出青鸟的痕迹来。

在这之中,白发少年的表情就像泡泡一样破裂开来,暴露出近乎空白的裸面来。

他眼睛里的冷意似乎化作刀刃刺穿了墨镜,也刺向了娑由:“你还记得那个**犯,但就是把我给忘了?”

但是,回应他的是娑由摊开的一只掌心。

那是当年被他摔在地上硌破了的那只手,现在那里光洁如初,没留下任何疤痕。

娑由笑道:“没忘,我还记得你当初救了我。”

当年,迷路也好,被抛下也罢。

她都觉得无所谓。

但也许是因为那时的五条悟和奇犽长得像——所以,就像期待奇犽会回头找回她一样,就像期待奇犽会在她受伤的时候跳出来保护她一样,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或许对救了她的五条悟投入了某种感情。

以致她还能好好地记住那个冬夜的一分一秒。

可是,现在的娑由却只能踮起脚尖,仰头去看眼帘中那个好似伸手就能碰到火红流云的少年。

她迎着他落下的目光,满目落寞地说:“我只是忘了你会长大,对不起。”

空气就此安静了下来。

有鸦啼翻过电线而来,太阳化作赤轮镶在了远山的边缘。

难以说清五条悟这一刻的表情是如何的,他只是安静地站立在那,惹得夏油杰多看了他两眼。

蓝色的玻璃珠在冒着泡的汽水中浮浮沉沉,半晌后,五条悟将其举过肩,仰起头,像灌廉价的啤酒一样咕咚咕咚喝下了肚。

他喝得很急,喉结颤动,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呛死似的。

随着汽水的减小,里边漂亮的球体带着黄昏时光怪陆离的诡谲,掠过他的眼眶时,真的有一瞬像取代了他一只眼睛似的,将他的面容衬得冰冷又失真。

片刻后,他将见了底的汽水瓶从嘴边拿开,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拿袖口抹了把嘴,随即将那个玻璃珠晃得叮当响的汽水瓶准确扔进了不远处一个标有可回收标志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对夏油杰平静地说:“杰,晚点我们再在车站汇合。”

夏油杰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声好。

相反的,五条悟以近乎烦燥的态度抓起了娑由小洋伞的伞尖,扯着她走:“快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娑由踉跄了一步才站稳脚步跟上他。

她觉得五条悟好像生气了。

但他在气什么,她并不知道。

五条悟的脾气好难好难捉摸,从以前就是这样,所以她也懒得思索。

一路上,他们以前前后后的脚程沉默着走完了好长的路,无聊时,娑由还买了一瓶泡泡吹,但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致。

不多时,娑由踩着夕阳的余韵,看着他逆光的背影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恍神地想起几年前那些追着他跑的日子。

那时候他比她还矮一点,走起路来散漫得很,一步也迈不大,像个被汽球绑住了往上拖的天上人,一晃眼可能就会往上飘。

这么想着时,前方的人突然出声了:“喂。”

娑由一愣,抬眼望去时,就听他用不冷不淡的声音说:“上次……比起上次,我确实已经长高了。”

……上次。

几年的时间用“上次”来说实在太长了。

现实与过去总是存在模糊的界限。

叫人一时重叠不了两副画面。

娑由花了近乎半分钟的时间,才想起了那个夹在春与夏浮隙中的雨天。

那一天,阴灰的天际下,透明的伞面间,银发蓝眼的小少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朝她伸来了手……

而现在,还是同一个人。

只是不同的姿态罢了。

他真的长高了好多好多。

那时的她哪怕追在他自后,也能透过他的肩、他的发看见远处的景色,而现在,他高大得几乎占据她所有的视野,叫她抬头是他的身形,低头也是他的剪影。

就此,娑由稍稍停住了脚步。

……曾经,奇犽就是这样的存在。

迷离且懵懂的岁月中,那个人柔软银白的背影总是走在前端。

就像破开黑暗的一束光,又像为她挡去了世界所有黑与暗的墙,相比于年幼的她,大上三岁的哥哥就是那个能让她仰望追逐的世界。

所以,她能一直一直追着他跑。

「奇犽……」

她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

「奇犽……」

她也能一天又一天地找寻他。

「奇犽,你在哪里……」

然而,然而……

伴随着她的这般所想,与此同时,被晚霞暮霭亲吻的人头也不回,只有某种奇怪的言语乘着风而来:“抱歉啊,没能长成那个叫奇犽的家伙。”

许是炎热,他的语调被发酵得有些闷。

那是空洞到近乎空白的声音。

说着道歉的话,却像陈述某种既定事实一样,既不带任何愧疚,也不含一丝一毫的讥讽,甚至连基本的喜怒哀乐或无聊的情绪都没有。

接近于「无」的声音,从五条悟的嘴里吐了出来。

盛夏的温度好像再次涌来。

知了响个不停,树影婆娑,日光晃荡。

眼前的人仿佛变回了初见时那个被她扑倒的孩子,用那般生涩又沉闷的声音告诉她:

——不是奇犽,是五条悟。

就此,某个认知就像摇摇曳曳的烛火,被逢魔时刻的魑魅魍魉吞没。

这一瞬,她近乎死寂。

但与此同时,好似又有什么东西,像此刻他们身边闪闪烁烁的路灯,在傍晚的晚风中骤然亮起,惊醒了她停滞的脚步。

——五条悟,不是奇犽。

所以……

娑由抬起眼来,像是要逃走一样,在无垠的天际下跃上了一旁的矮墙围栏。

——她才不要追着他跑呢……

思及此,她像一只轻巧又矫健的猫,踩在上边轻盈得像是要飞走了一样。

同一时间,视野的开阔致使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光亮璀璨的眼帘中,远山连绵起伏,送来了盛夏光年的微熏。

她看到了天边翻涌而来的火烧云,看到了远处高到足以撕裂云絮的东京铁塔和悠悠转动的巨大摩天轮,还看到了自己如纱雾般的黑发和长裙被吹得纷纷扰扰,一起胡乱往后飘。

然后,低头,她看到了少年自下而上望来的眼睛。

他不知何时摘了墨镜,正虚虚别在高领边。

流云与暮色映入他那双明净的眼睛里,他的脸却被夕阳柔和得朦朦胧胧,却人看不真切。

他好像有些不悦,耷拉着眼角和嘴角,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有一样,语气半是散漫半是微凉地问她:“所以你下次,不会再来见我了吧。”

这一刻,娑由突然朗朗地笑了出来。

她笑自己站得高,笑风很舒服,笑夕阳很漂亮,也笑他看起来没那么高大了,还有表情莫名的好笑。

然后,她弯着眼睛和嘴角点了点头,安静地告诉他不会了。

作罢,她不再理会他,将自己脚下生了锈的铁栏踩得咔嚓咔嚓响,一边迎着风,一边又开始吹泡泡。

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影子与光开始重叠。

她的眼帘中浮起了许多包着夕阳光彩的泡泡,模糊了虚晃的现实。

这一刻,她真想被包裹在这些泡泡里做个梦。

当泡泡破灭的时候,她就坠落。

从空中,从梦中,从她无尽的泡影中。

可是,她刚这样想时,漫山金光的视野中就闯入了扑凌的黑影。

那是大群大群的候鸟。

其漆黑的剪影,从天边,越过山,跨过海,横穿整座城市,飞向了落日的彼端。

对此,娑由愣了许久。

许到那群候鸟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她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张开手,像是要振翅飞翔一样,在以东京铁塔和摩天轮的背景中朝底下的白发少年笑道:“五条悟,谢谢你,到这里就好了,接下来我自己去啦!”

可是,他好像没有听到,只是说:“那些栏杆年事已休,不想摔就给我下来,省得我等下还要给你叫救护车。”

娑由却只是弯着眼睛,朝他狡黠地笑:“那你会接住我吗?”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他望来的眼睛。

澈蓝,漂亮,又干净。

他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以无悲无喜的表情,一直、一直看着她。

同时,少年雪般的眼睫微颤,被晚风吹扬了发梢。

这一刻,娑由突然很想跳下去。

就像一只甘愿摔死的鸟,坠入那片大海之中。

她是一只没有归期的候鸟。

渴望的,只是回到所爱之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