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近一天一夜的昏睡中苏醒的林有兮进入了一个深度emo的状态。

从床上被梅方扶起身时，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精神极度委顿的状态，只是呆呆注视着一旁给她准备衣服的梅方：

“现在几点？”

“额……”梅方顿了顿，而后看了看手机，“下午两点半。”

“我们到的时候就四五点了。”

林有兮咕哝着说完之后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起头，冲着一旁面色平静的梅方露出苦涩的笑容，“所以，我这是睡了快20个小时？”

“嗯……偶尔也是会这样的。你肚子饿了吧，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梅方给林有兮披完外套便要起身离去，林有兮一把攥住梅方的衣角，低着头闷声道：

“我不想吃药了。”

梅方一把握住林有兮紧攥的手，“别傻，你知道停药什么后果的。”

“但是吃药真的很痛苦，我最近都好好的，吃药难受死了。”

林有兮死死地攥着梅方的胳膊，“我现在头都要裂开了。”

“睡多了都会这样……缓一缓，我去倒点水给伱喝。”

林有兮并没有给梅方脱逃的机会，她依然死死地攥着梅方的胳膊没有放手。

“我说了我不想吃药。”

“我现在很好了已经，求求你了，阿方……本来要跟你好好玩的，现在吃药把一切都吃毁了，你看……”

“听话……你现在还不可以停。”

面对林有兮的苦苦哀求，梅方依然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这不顺遂林有兮心意的态度，也让她突然炸毛起来。

“你不是说爱我吗？你没看到我这么痛苦吗？你从来只是虚情假意是吧！我要不要吃药关你什么事！”

“我现在头都都要炸开了……我都想把脑袋给劈开了！”

林有兮死死地攥着梅方的胳膊，指甲都隔着外套嵌进梅方的肉里，梅方没有喊疼，而是反身抱住林有兮。

林有兮拼命挣扎着喊着让梅方滚开，最后甚至死死地咬住了梅方肩头肉，指甲也嵌进梅方的手背里渗出血痕来。

梅方咬咬牙抿着唇任凭林有兮对自己发泄心中的愤怒，还时不时拍拍林有兮的后背安抚她，就像是在试图驯服一头狂暴的狮子。

林有兮就这样一直持续着躁狂不知多久，一直到梅方感觉到肩头的疼痛感减轻，胳膊、手背上也不再感受到林有兮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他才确认林有兮混沌的意识终于开始清醒。

接着，肩头上传来的是林有兮阵阵的幽泣声。

梅方缓缓将林有兮从自己的怀里松开，注视着林有兮泪流不止的脸颊。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咕哝着令人心碎的话语：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跟你没关系。”

梅方轻轻帮林有兮拭去泪水，轻声微笑道：“只要你缓过劲来就好啦。”

“这次旅行回去，你就把我甩了吧。我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不值得任何人的喜欢，一个人的日子我也能过得很好。”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活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我是真的不想折磨你，阿方……”

“我也很拼命努力挣扎了……但是有些话就是会突然说出来，就是那些……很多伤人的话，那真的不是我的本心。”

“我从来不觉得那是你的本心，我也知道吃药很痛苦，但是……只能这样的，有兮。”

梅方轻轻捏捏林有兮的脸颊，“只有保持吃药，你至少还能维持正常的你，如果停药复发严重的话，你就只能去精神病院那边了……我不想看到你再去那边，因为电疗比吃药还要痛苦，你经历过，你是知道的。”

“嗯……”

林有兮在梅方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了情绪。

“你肩膀给我看一下，是不是很疼。”

“没事的没事的，没什么好看的……啊嘶——”

梅方只被林有兮轻轻碰了一下就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让我看一下……还有，我来帮你抹药。”

林有兮躁狂发作时是根本不晓得咬人的轻重的，是以梅方的肩头出现了很夸张的血块淤伤，看到梅方为了自己受的苦之后，心疼不已的林有兮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好了……你别哭了啦，这样搞得，待会儿晚上吃晚饭，别人还以为我家暴你了。”

“明明是我家暴你好不好，你有带什么可以活血化瘀的药膏什么的吗？”

“这个我确实是带了……出门都带着小药箱呢。”

“你连这都考虑到了。”

林有兮看着梅方从包里取出小药箱，在梅方翻找着物品的时候，林有兮看到了一旁的Q10小瓶，便好奇地拿起药瓶查看。

“这是什么……护心素？阿方……你心脏不好吗？”

“倒也不是，就是熬夜都可以吃的，防猝死。”

梅方佯装若无其事般地挠头微笑道，“我之前加班很猛，你是知道的，除了这个之外，我还会吃护肝片，鱼油，睡不着还吃褪黑素，熬夜N件套呢。”

“我都不知道这些……那你以后要早点睡觉，来，药膏给我，我帮你抹抹。”

“好。”

之前从没照顾过人的林有兮连涂抹药膏的轻重都搞不清楚，都要梅方一点点受苦一点点指导她：

“你在棉签上涂抹药膏，然后像这样围绕着伤口边缘轻轻翻滚，再慢慢抹平就好了……”

“这样……这样对吧。”

林有兮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都是堪堪勉强能过的水平，在梅方闯进她的生活之后，她的自理能力更是直线下滑。

不过，她是个极度聪明的女孩。

很快就能掌握诀窍。

帮梅方处理好伤口后，梅方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饭点还有1个多小时，我们可以泡一下温泉了，你先去洗澡吧，我再去帮你放温泉。”

“洗澡……对了，我昨天睡觉前还穿着泳衣，阿方你应该帮我——”

林有兮解开外套看了一眼，然后又有些嫌弃地看了梅方。

“你是不是对我完全没想法，还是说，那里根本不行？”

“我行不行，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可明明是那么好的可以帮我换衣服的机会……”

林有兮气恼道，“我的泳衣你都没帮我换下来。”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是正人君子。”梅方对此感到很自豪，“绝对不会趁人之危。”

“不，你就是不行。”

林有兮皱眉道，“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魅力吧？”

“放弃吧，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个澡不洗也罢！”

“不洗？”

梅方看着林有兮从床上爬起身来，她直接当着梅方的面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女帝的新装。

“啊你这——”

怂货梅方看到林有兮的动作当即背过身去，耳畔都能听见林有兮女帝新装完全体的状态了。

“你全解了干嘛，会受凉的。”

“担心我受凉的话，你就赶紧给我去把温泉的水放好，我要好好泡汤解乏！”

“我真是服了你了……”

梅方匆匆忙忙跑到院子外准备泡汤的池水，这里院子里的小汤池连通着山上温泉的管道，很快池子里就泛起了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水。

林有兮抱着膝盖蹲坐在梅方身旁看他放水试水，梅方侧着身招呼她道：“你进屋里等。”

然而林有兮仿佛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边抬着jiojio试着汤池水，一边询问梅方道：“我们俩一直没出去和大家集合行动，你们公司的人不会恼火吗？”

“不会吧，也能理解。”

“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林有兮抬起jiojio，“你把我有病的事情说了吗？”

“我又不是你，哪里会闲着没事说这个！”

梅方咕哝着说道，“就是……情侣一般来说出去玩都会单独行动，因为睡觉和起来的时间和大家不一样。”

林有兮听完稍微愣了一下，最后也是露出懂了的表情，“哦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大家以为我们俩是一直在恩爱，所以也很默契地没打扰我们吧？”

“哪有这么久的恩爱啊！”

“好耶，这样也给阿方挣了一个持久的面子，以后会有更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目不斜视的梅方没有理会林有兮，这时他站起身道，“水放好了，你来洗吧。”

“不和我一起洗吗？”

“那当然不可能一起洗呀。”

“你不跟我洗，我就要发病了。”

“发就发。”

梅方说着便要往屋内走去，结果林有兮就直接站起来走向门口，女帝新装版的林有兮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我这次发病不折磨你了，我这次直接就这样在外面狂奔，这样也没问题吗？”

“回来！给我！”

梅方在林有兮的逼迫下只得乖乖就范，慢慢下水。

“呼……泡温泉真舒服啊！”

“确实畅快。”

因为林有兮是身子泡在池子里的，梅方也就没有那么避嫌的感觉，现在可以和林有兮对视了。

林有兮的目光落在梅方肩头的淤青上，原本玩乐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歉疚。

“你要小心不要碰到伤口，进水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

林有兮游动着身子靠向梅方身边。

“怎么了？”

“水有点点凉。”

“这还不够热吗，那我去调下热水阀。”

就在梅方转身过去凑向热水阀的时候，林有兮靠向梅方的身边，从后面搂住了他，贴在他的后背上。

“这样就暖和多了。”

“……骗我是吧。”

“坏女人是这样的。”

林有兮一只手抱着梅方，另一只手探进了池子里。

当然她的恶行进行到一半就被梅方攥住了手腕。

“别……有兮，别这样。”

“我偏要。”

林有兮抱着梅方亲昵着。

“如果你只是想感激我为你做的事情的话……”

“不是出于感激，是出于喜欢。”

林有兮柔声道：“虽然我不会答应你的告白，但是至少我答应你旅游的时候成为你的女友呀。”

“如果是女友的话……贴贴也没关系的吧？”

林有兮静静靠在梅方的肩头，轻轻帮他做按摩。

“那个，我是第一次帮你按，手法会比较生疏。”

“如果弄疼你的话，你要跟我说一声。”

“这话你来对我说也太怪了，哈哈……”

梅方一边不合时宜地说着吐槽的话，一边感受着林有兮对自己的柔情爱意。

“阿方？”

“嗯？”

“我真的很喜欢从背后抱着你的感觉。”

“真的好喜欢。”

“嗯……嗯呢……”

梅方抿着唇，听着林有兮对自己说话。

“其实嗜睡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我昨晚做了个很甜美的梦。”

“什么梦？”

“我梦到我，你、还有缘缘，三个人在一起了。”

“之前不是也做过类似的梦吗？话说，三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哎呀，你听我说嘛，总之……总之就是很恩爱，我们还一起开了公司，挣了很多钱，公司的名字也很有趣，叫做‘缘兮互娱’。”

“哈哈，还有……还有什么有趣的吗？”

林有兮微笑着摇摇头，“好像还梦到缘缘怀上了你的孩子，因为当时还在念大学，大家紧张得要死，还一起规划了好多好多，最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唔……”

“因为是幸福的回忆，所以就很……很——”

林有兮在池子里踮起脚尖，凑向梅方的耳郭说了几句，结果梅方当即闭上了眼，露出了一副忍耐挣扎的表情。

……

林有兮也涨红了脸从梅方身上起开，慢慢把手缩了回去。

“话说，刚才那个怀孩子的话题。”

“我在里面这样泡着会不会怀上阿方的孩子呀？”

“那、那肯定不会……温泉里面有硫化物，蛋白质都会失活的，化学里面不是学过，不过所以咱们也不能泡温泉泡太久。”

“嗯呢，我知道啦，那就好。”

“我可不想让孩子跟我一起受苦，这病真不是人能承受的。”

林有兮靠在梅方的后背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心上人的温暖，而听到这句话的梅方，不觉间却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时林有兮又冲他搭话：

“放松之后开心吗，阿方？”

“嗯……”

“开心就好，你开心我也很开心。”

林有兮冲着侧头过来看他的梅方甜甜笑了笑，看着林有兮甜美的笑容，梅方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再泡一会儿，我们就去吃饭吧。”

“多泡一会儿嘛，我吃你就饱了。”

“好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泡温泉不能泡太久。”

“那让我先吃吃你！”

于是林有兮便搂着梅方温存起来。

和公司一起参与的团建旅游无非就是轰趴、聚餐、逛逛景点之类的活动，林有兮和梅方错过了一大半时间，不过剩下的一小半跟梅方公司的同事们玩得很开心。

那间歇性的躁狂症状并没有再度发作，而林有兮在第一次折磨完梅方后也没有对吃药产生太过明显的抵触，也就是撒撒娇之类的哼唧几句。

但梅方知道她也在忍耐。

忍耐着服药的副作用带来的痛苦。

这种折磨的感觉并非单纯生理性痛苦，还有一大部分来自于精神和心理上的折磨，因此并不是说有爱就可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