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水晶棺中的人，她那样安详，就好似死前没有经历任何痛苦，但在这光鲜亮丽的衣裳下，是她惨不忍睹的身躯，那些烧伤的疤痕紧贴在她裸露的肌肤外。

看到那些疤痕，窈娘的记忆似乎回到了那个深夜，她绝望的世界唯有惨淡，她在火海中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当火势蔓延到脚边，她看到一个男人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窈娘——”

她看着他朝自己跑来，纵然被火势阻挡，他依旧奋不顾身，他的脸逐渐与雍忻融合在一起，一如那天在冰冷的溪池中，雍忻抓住了她的手，这次他也抓住了她的手。

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别怕，我带你走。”

当时的她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隐隐能感觉男人抱着她的双手不停颤抖着，却又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中。

曾消失的记忆在这一刻涌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双眸带着点点泪光看着身边的雍忻，自重生后，她总是梦到火海中有个男人在叫她，却总是看不清是谁，原来这个人是雍忻啊。

她无法想象当时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让他不顾一切冲向火海来到她面前，她只知道自己欠他的，恐怕这一生也还不完了。

雍忻伸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珠，指尖的湿润似乎都要烫伤了他的心，“是我来迟了。”

那夜，得到消息的他匆匆赶到顾侯府，然而还是来晚了，扶云院的大火已经蔓延开来，他没有顾忌冲了进去，只是因为他知道她在里面，哪怕烈焰焚身他也要把她救出来。

无人知晓当他看到被大火灼烧的窈娘时，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惧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为什么？”窈娘双眸宛如被清水浸染过，莹莹星光却带着哀伤和痛意。她和雍忻明明只见过几次，他为何三番四次救自己？

“你可知当年南下的应该是我？”雍忻对上窈娘的目光，不紧不慢说道。

窈娘一愣。

“明熹公主为了让顾蔺立功，央求皇上把南下的差事交给他，为了让顾蔺顺利南下，明熹公主屡次给我制造麻烦。”雍忻眸光微敛，掩下眸底的冷色。

明熹公主想让顾蔺南下立功回来娶她，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一次南下会让顾蔺带回窈娘，而雍忻也没想到他因此错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自顾蔺代他南下后，他便每日夜里开始做梦，梦到一个女子在身下低吟婉转，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直到顾蔺南下归来，他看到陪同进京的窈娘，自此，梦里的女人有了脸。

后来，他才知顾蔺重伤，而伤他的人原本要伏击的对象是雍忻，是顾蔺代他受过，也因此遇上了小山村的窈娘。

在雍忻的梦里，明熹公主并未插手南下之事，所以南下的人是他，遇上窈娘的也是他，他日夜梦到的是他和窈娘的前世啊。

听到雍忻说出前世的事，窈娘眼中闪烁着惊诧，却没有不信，她都能死而复生，雍忻能梦到他前世的事，好似也不是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看向水晶棺里的人，想起火海中奋不顾身的雍忻，“为了一个梦，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值得吗？”

雍忻看着她莹白的侧颊，清隽的眉眼闪过一抹柔意，“对我来说，不是梦。”自从忆起所有事，那就不再是一个梦，而是他亲身的经历。

窈娘又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雍忻弯了下眉眼，使得他冷峻的面容格外柔和，“在淡墨书坊时我便有所怀疑，普通人看书习惯性用拇指连带着食指或者中指翻阅页面，但你不是，你更习惯无名指连带着小指翻阅。”

听言，窈娘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习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过，“你怎么……”

话到嘴边蓦然停下，她想起在雍忻的梦里，她是他的妻。又突然想到刚才那个灵位旁边的小松树，是了，她喜欢的从来不是花类，而是坚韧不屈又可以结松果的松树，所以她在江南小村的院子外种了很多松树，只是这一点顾蔺从不曾发现过。

见她明白过来，雍忻又说：“而后我曾夜探顾侯府，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夜探？”窈娘倏地看向雍忻，想起被调包的香料，“所以香炉里的香是你调包的？”

‘火阳玉骨花’珍贵异常，而身为一朝首辅，他自然能拿到。

“你睡得不安稳，‘千里香’可使你安稳入眠。”雍忻解释道。

她一直想找的人，原来也是雍忻，这个男人瞒着她，究竟做了多少事？

窈娘感觉到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眸光微垂着说：“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前世的窈娘，而我现在是明熹公主，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她再也做不回姜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