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3)
作品:《剑尊冷酷无情》长石老怪的修行虽然是以虚妄为根基,但这个虚妄的根却深深扎在众生的心里。打不破心中的虚妄,便也打不破长石老怪。
长石老怪现在这样,没法活,也没法死。他被窥破了虚妄,坚固的假象便生出来裂痕,只剩下他自己心中虚妄的门槛勉强维持着形体。
假如他能彻底碎掉反倒是好事,那代表着他已窥破了这处虚妄。放下了这处虚妄,修行便能进益到一个新的境界。
但是他太恐惧了,他的恐惧将这些碎片牢牢紧抓,生怕死去——生死也是一处门槛。所以他现在生不得,也死不得。
等到这些裂痕多到长石老怪再也抓不住时,若他还没能放下,那时就能死了。
……
大雨还在下。
朗擎云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窟休息。地窟里很潮湿,但他没得条件选。朗擎云把血锈刀用力插入地面,半跌在一旁躺下。他受了很重的伤,之前的几粒药只是医好了他破烂的腑脏,其他伤势还需要安静休养。
五方鬼死了。长石老怪大办这场寿宴,为得是谋划血锈刀。为了之后谈起来方便,他在邀请来的客人当中,挑选了几个可信的老朋友暗示了他意在血锈刀,五方鬼就在他暗示的范围当中。因此,在五方鬼失约后,长石老怪一定会派人去查看情况。
但从朗擎云昏迷之后,一直没有来寻找失踪五方鬼的修士。他很安全的来到了这一处暂歇地。
对于朗擎云来说,此时他的伤势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血锈刀才是。
血锈刀距离他有一尺多远,他没碰它,可是他脑海里还有滔天的血浪在汹涌。
杀!
朗擎云恍惚进入识海当中。
他的识海像一片永冻不化的冰原,这是道种的力量。但现在,这片冰原之上,已卷起了滔天的血浪,这是血锈刀的力量。
道种和血锈刀像两匹互相角力的马,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场中还有一个朗擎云。
虽然他敌不过这两匹烈马中的任何一个,但他手中的的确确握着它们的缰绳。
为了杀五方鬼,朗擎云放松了血锈刀的缰绳,但这缰绳放开之后,再想拉回来就难了。想要重新达成平衡,就只能把对道种的克制也放开一些。
可是假如他只做一个平衡左右的阀子,自己却没有任何力量,那么等到他将两方的缰绳都放到再无可放的地步,他会怎么样?
他会被撕裂。
冰原无际,血浪滔天。
朗擎云低下头,他看见自己手中有一柄剑。不是血锈刀,而是他自己用惯的那柄短剑。
他握着这柄剑像握着缰绳,向前走出一步。
脚下寒意刺骨,踏进无边血色。
杀意翻涌。他看见了吃人的山魈、看见了提着白子的五方鬼、看见了变成废墟的荒宅……妖魔可杀,鬼怪可杀!
朗擎云举起短剑,向前横斩!
剑中没有杀意,轻灵飘逸,像一片片轻柔的飞霜。
他使得不是血锈刀的剑法、不是道种的剑法、不是世间任何一种修士的剑法。他使得是凡人的剑法,是他从梦中习得的剑法。
这于修士无用的飞霜剑,此时竟破开了浩荡的血浪!
朗擎云又向前迈出一步。
他看见了猪羊在屠夫刀下流泪、看见了涉猎剥皮的猎人、看见了桌上炖煮的肉块……人也可杀!
他又劈出一剑。
他看见狼群猎鹿、看见了老猫捕鼠、看见了大鱼吃小鱼、看见了蚊蝇趋腐肉……鸟兽鱼虫皆可杀!
他看见尸骸烂在地里、看见土中草木发芽、看见羊吃草、看见鸟吃果、看见菌菇生在树木的身上、看见人们焚林耕作……草木可杀、天地可杀!
万事万物,无不可杀!
朗擎云一步一步向前迈步,血浪越来越汹涌,滔天的血色渐渐渗透他脚下
的寒冰,道种带来的冷意越来越弱,助他的清明也越来越弱,但他始终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他用着梦中的剑法,好像梦中那个从不放弃的年轻人也在他身旁陪伴。
可是,他还没有学全梦中的剑,他也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最后有没有解决血锈刀。
血锈刀的意志在他的识海中昭示,告诉他:你要窥破这根本——
这天地当中,没有不杀伐的,众生与天地因杀而生,因杀而存!杀伐是自然、是根本、是一切续存的道理!
万物皆杀,万物可杀!
识海外,蜷缩在地上的朗擎云双目渐渐生出血丝,手臂颤抖着,仿佛自己跟自己角力,艰难的一寸寸向血锈刀伸去。
等他再一次握住剑柄的时候,就不再是他运使这柄剑,而是这柄剑运使他了。
道种在朗擎云胸中急急跳动着,可那掌握缰绳的人仍不肯放松。
朗擎云停在了一道裂隙之前,那是一道像被剑劈出般的裂隙,里面流淌着最柔软、最温暖的水流。
哗啦。
在几乎淹没了整个识海的血色当中,这些水流像清泉一样涌出,撑起一间在梨树林外的荒宅,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烛光,映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可那血色在荒宅外转一转,转眼就映出了另一幅画面。
难道你不曾猎取野兽用它们的血肉给家人补养身体?难道你的家人不曾杀过蚊虫?难道你们不曾伐木建屋?难道你们从没有杀过?难道你们永不会被杀?难道你们身上竟不存在杀的道理?
杀伐之道,在每一个众生身上。
天地在杀众生,众生也在杀天地。这,才是轮回!
识海外,朗擎云握住了血锈刀,却不是它的剑柄,而是剑身上厚重的血锈。
“我本来就会杀。”朗擎云难看地咧着嘴笑。
但他要不要杀,又为什么要听一柄剑安排?
他闭上眼,再一次陷入梦境。
梦境当中,阳光明媚微风柔软,道种的冷意和血锈刀的杀意皆褪去。朗擎云苦撑太久,此时在梦境当中忍不住闭上眼,在春风里站了一刻。
真好啊!
朗擎云只歇息了片刻,因为梦中的年轻人已经离开了这一处阳光明媚的草地,向山坡上的一处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