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吵醒的。

有人用手掌拍打着木门，砰砰的响，嘴巴里还念叨着‘快出来，干活了’之类的话，其中更是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肮脏话语。

他先是伸手捂住身边人的耳朵，做出回应，等着外面的人走开才收回手。

肩膀处的衣服被拉了拉。

身边的孩子已经醒了，眨着一双蓝锆石般的眼睛，脸上贴着的橙红色的发，有些乱。

“我们起床吧，待会儿高木可能会说些什么，你什么都不要回应。”

掀开身上的薄毯，在还没有到秋季的这个时间，他们拥有的只有这些东西，如果天气变冷的话，各种保暖的物资就需要他们亲手去获得。

可能是去抢，也可能是去偷。

具体的操作他也不太清楚，因为他是加入这个营地的时间不是很长，其实也不是加入，而是被捡回来的。

具体的情况他到现在也没能想起来，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被称为‘羊’的未成年组织里，脑海中没有其他过多的记忆，而自己则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

为什么用变成这个词呢，只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任何科学证明的都只能被称为‘感觉’。

说实话，他很难相信感觉这种东西，但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感觉之外，也别无他法，因为其他人更加难以相信。

“阳—太—哥—”

身边的孩子这么叫他，声音有些干涩和生硬，中间停顿太长，就像是刚学会说话。

阳太，桐谷阳太。

这是他唯一能够记得的东西，可能是属于他的名字，也有可能是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印象非常深刻的，或许也是一种线索。

但这些都无所谓，桐谷阳太现在已经成为了他身上的标签。

来这边不到一年，他已经学会了质疑身边的一切。

他穿上衣服转过身，和他同屋的孩子也已经穿好衣服，是这个营地的孩子给他们的，它或许有过很多主人，阳太洗了很多遍才敢往这个孩子身上套。

这个孩子也是和他一起被捡来的，名字叫做中原中也。

他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的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脑中的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但比起这个孩子，自己的情况还算不错。

捡来的第一天这个孩子连话都很难说全，他张开嘴只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能够明白其他人的意思。

起初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哑巴，到现在可以断定是长期处于不说话的状态，导致他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经过一天天的训练，他还是学会了张口。

而且，这个孩子就像张白纸。

“中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使用你的能力。”

却拥有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橙红发的少年乖乖点头，他从醒来就跟在阳太的身后，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都是对方手把手教导的，已经习惯地听对方的话。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和其他人的不同。

阳太将毯子折好，塞进捡来的柜子里，这个狭窄的小房间完全是用木板搭起来的，从外面看就是东拼一块西补一块的，非常的简陋和丑陋。

但这附近的房屋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他们没有任何挑剔的资格。

门上没有锁，不过这附近已经是‘羊’的地盘，他不需要担心外人的侵占。

唯一需要烦恼的就是这个未成年组织内部的人很可能会做出令人头疼的事情，而那个时候，只需要反击就行。

他带着中也到附近的水管处洗脸，牙刷从他来到现在就没有见过。

‘羊’的物资都被控制在这个组织的高级成员那边，他们现在只属于刚进组织的新人，就算有不错的东西也轮不到他们。

东西非常的紧缺。

阳太让中也漱完口，又用衣袖擦掉他嘴边的水珠，看着沾湿的袖子他有些烦恼地皱眉，他需要改变他们的生存条件。

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像是贫民窟的镭体街，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却是有着大大小小很多的组织，每年还会有镭体街外的组织来吸纳新成员。

像他们这样的未成年，甚至于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离开镭体街都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大小帮会里，有着名为‘出货’实为人口/脏器贩卖的生意。

而‘羊’这个未成年组织成立的初衷里，就有着反抗，打击出货的目的。

“不开心吗？”还没有掌握察言观色的技能，但中也已经具备了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

在阳太看来，这无疑是这个孩子本性的一种证明。

他会很善良，但这份善良对还在镭体街上的他来说，并不好。

阳太摇摇头。“我只是有些饿了，我们去找高木。”

高木是他唯一能叫得上名字的高级成员，今年十六岁，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身高不怎么出众。

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十分不满意不断被收入组织的新成员，偶尔还会仗势欺人，属于那种欠教训的。

‘羊’分成很多小队，他们会统一地分发食物，统一的在自己的地盘巡逻，统一组织人手对看中的目标进行掠夺，如果成员年龄再大一点，他们就会主动成为某个帮派的一员。

但因为这个组织里都是小孩子，还没有异能力者，附近的帮派都看不上他们，甚至在做生意的时候，会直接掳走羊的成员。

“我还以为你们中午才会出现。”矮小的少年站在堆起来的废旧轮胎上，轻蔑地瞧着过来的两人。

他环视其他的孩子，大声道。“我们的规矩只有干活和守规矩的人才能吃饱饭。”

说着就把脚边放着的两袋面包踢过去，其中一袋还被踩扁了，已经漏气了。

阳太眼皮子跳了跳，只是沉默地捡起食物，并上前拿起废旧轮胎上放着的两把槍，还有定额的子弹。

这是‘羊’防卫和攻击的主要手段，他在这段时间里学会了如何开槍，如何保养自己的武器和武装自己，如何判断敌人的强弱。

只是槍对于‘羊’来说也是贵重物品，这些东西的来源是他们用了将近一百个人袭击了一个黑帮派的仓库夺来的，当时活下来的没超过十五人。

当然还有另一个渠道，他不太敢去探究。

“去巡逻吧。”高木对其他人道，又看向阳太两人。“靠近二区的地方需要两个。”上下唇只要靠一靠，就能够轻易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就算在糟糕透顶的这种生存环境里，也有这种类型的人在，或许还有更多。

阳太对他的命令并没有表达什么，只是将两把武器放进自己衣袋里，拉着中也离开，在高木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来，将没漏气的面包塞到中也的手里。“你先垫垫肚子，我要练习一下拔槍。”

“可是——”

“没事儿，待会儿我们去二区找食物。”他又加了一句。“向昨天一样。”

阳太没忍住拍了下中也的头，不像高木那样，中也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眼睛也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镭体街出生的孩子。

他怀疑对方是被人刻意扔到了这边。

中也点头，他从不怀疑对方的话，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块，面包里面有夹心，是红色的黏糊糊的像是泥一样，却非常甜的东西。

“很甜。”他咧开嘴笑，看上去傻乎乎的。

“那是豆沙，是红豆和糖一起做的。”

“糖？”

“对，是一种比豆沙更甜的东西，以后我带你去吃。”

没有槍套，只能放在大腿两侧的袋子里，取出来很不方便，还费时间，最方便的还是直接拿在手里。

但这样会其他人有警惕心，阳太已经放弃自己做个好人的想法了，他发现自己如果开不了槍，就没办法活到明天。

在前不久的巡逻时，他亲眼看到两个孩子被击中，镭体街的成年人向来不怎么温柔，他们还有着在这个环境养成的可怕癖好。

而其他人都对此都习以为常。

拔槍的训练用了半个小时，他带着中也朝二区那边去，漏气的面包上已经长了黑色的霉点，高木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想要他去找他。

对方看他们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在他眼里，自己和中也都不像是镭体街的人，可到了这种地方的家伙，就是比他自己更垃圾的存在，不会好到什么程度。

有些教训是必须要的，他要杀鸡儆猴，否则管不住其他人。

阳太知道，有些软绝对不能服，否则之后还会有更多地等着他们，他摸着裤袋里的槍，不由眯了眯眼睛。

二区并不在‘羊’的管辖内，它属于一个叫做‘OG’的成人帮会，听说他们只是镭体街外某个大帮会的分支，负责往外送一些货物。

偶尔也会接受一些外面不需要的东西或者人。

比如说女人。

一年前有个叫玛丽的外国女人就从外面送了进来，她不仅吸/毒还卖/淫，只要一千日元就能够得到两个小时，阳太亲眼看到她和两个男人在没屋顶的棚子里赤身裸体。

也因此她成为了二区最好的生意，当然二区还不仅仅如此，他们还会赌博，像地下拳击场一样给打架的两人下注。

还有很多吸引客人去玩乐的东西，也是附近最‘繁华’的街区，只要有钱，你就能够得到快乐，当然危险更多一点。

但对镭体街人来说，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