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经理，王建波有义务去开“操作会”，就是去给新人们讲“操作知识”，诸如：如何在网上聊天，如何邀约朋友，如何把来这里“考察”的朋友留住并且心甘情愿地掏钱等等。

那一天，王建波作为主讲人，出门的时候满面红光，手上还拿着一本翻皱了的“工作笔记”。

他刚走，房间里又来了一个年轻人，二十四五岁，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手上提着笔记本电脑。

他坐在王红亚和表姐的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在做那种销售工作？”

王红亚和表姐感到疑惑，问的这么直接？

不过，二人还是朝那个年轻男人点点头。

他从手提电脑里找出一段视频给二人看。视频的内容是警方在4月份打掉了一个销售窝点，押着十几个人从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走出来。

接着他讲解道：“这个居住环境多差你们也看见了吧？而我们这里住的全是成套房，而且不限制大家的人身自由！”说到这里，他把画面暂停，继续解释道：“这里的4月，我们都穿单衣了，你看这群人穿的什么？棉袄！这表明肯定不是打击我们这里的销售活动。”

他随后递给王红亚一本“教科书”，并指出哪一章专门论述了资本运作模式，叫二人好好学习。

看到王红亚和表姐还是将信将疑，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觉得这是违法的销售活动，为什么这里的部门不管？而且来这里做这样项目的人有几十万，拉动了这里的消费，推动了经济发展，为此只要不过火，他们自然不会管。”

此时姑父和姑妈回来了，这个年轻人对姑妈称呼为“云梦”、叫姑父为“云川”，姑妈对王红亚解释道：“你爸爸叫云天”。

这个行业里有很多体系，每个新进来的人，都会根据自己所在的体系取名，像王建波、姑父和姑妈所在体系的人都是以“云”字开头。

姑妈最后说道：“你们也给自己取个名字吧，叫云什么呢？”王红亚开始真切地感到害怕了，觉得他们是想把她和表姐留在这里成为他们的“下线”，不让她回去复读，也不让表姐上大学。

接下来的几天，王建波还带着王红波和表姐去了几个“前辈”那里“听课”。那些“前辈”们分析经济形势，鼓吹“资本运作”的好处以及“1040阳光工程”的美好前景。

王建波在崇拜和憧憬的同时，一直懊恼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个项目。因为最开始，每人只需缴纳3800元作为启动费，后来经历了两次“提速”，第一次从3800元涨到36800元，第二次提速从36800元涨到69800元。

王建波接到了最后那一棒，他觉得如果早点入行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开上奔驰车了。

王红亚一直没有相信，反驳父亲这一切都是编的，网上那么多的关于这方面的报道你们没看过吗？

父亲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王红亚，又耐心地解释道：“你是真不懂。这是国家的手段，叫‘宏观调控’，如果进行如实报道，大家都跑到这里来发财，就没有人去做其他行业了？”

王红亚只好保持沉默，这里的经济开发区确实存在，但是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资本运作”确实有，但和他们的人头费绝对是两回事；她也不知道如何向父亲解释高中课本上关于宏观调控的概念。

有一天，出租屋里只剩王红亚和父亲，他郑重其事地递过来一本《羊皮卷》，说道：“想我还是一个新人的时候，每天晨会都会读它，抢读我是最积极的，推销自己也是最积极的，即兴演讲还是最积极的。”

张峰明白“晨会”是用来鼓舞士气的，在许多公司里都存在。有的是一天一次，有的是一星期一次。

不过，象这样的推销组织，肯定是一天一次，主要是用来进行洗脑，便于更加无所顾忌地发展下线。

王建波介绍，在晨会上，《羊皮卷》放中间，二十个人围成一圈，放一只手在上面，最接近书的那三只手就有机会拿着书在台上去念一段文章，不超过三分钟。

这个环节过后，还会有唱歌跳舞等才艺展示，紧接着就是即兴演讲，推销自己。

这个推销组织里的各种会议，规矩极多。特别是早上的“晨会”，一般是一个主持人、两个“经理”、二十个业务员，必须坐姿端正、笔直。

如果谁说错话、敲错门、做错事，就会被罚款，只是不在会上直接宣布，而是等散会后，通知带那个犯错新人的经理，由经理来承担罚款。

这一点，新人是不知情的，他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如果是经理犯了错，直接通知经理的上级，再由各体系内部整顿。

一天，一个来自北方的业务员不想干了，王建波把他请到出租屋里，亲自炒了四川回锅肉，说是给他饯行。

喝完酒吃完肉，王建波给他讲起这个行业的“五大素质八大心态”。

“五大素质”即文化素质、身体素质、思想素质、道德素质、职业素质。“八大心态”即要拥有乐观的心态、积极的心态、成就的心态、宽容的心态、付出的心态、感恩的心态、平常的心态、包容的心态。

讲完这些后，王建波握紧拳头，用力一挥：“坚持、团结，就一定会成功，有我们帮你，怕什么！”

道别时，那个业务员紧紧抓住王建波的手谢道：“谢谢经理，我决定留下来好好干。”

不过，无论如何宣传动员，王红亚一直不愿意参加这个推销组织，她一直想回去复读，考上大学，以后找份正经工作。幸好王建波还念着亲情，答应让她回去。

在王红亚离开之前，一位叔叔带来了一个阿姨，那个叔叔是王建波的下线，以前在砖厂里干活。

王红亚和表姐跟着这个叔叔带那个阿姨四处“考察”，为期四天。二人主要相想趁机游玩一番。

愿意加入这个推销组织的人要经历四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是不同的人和你谈心，不停暗示你这是国家准许的，这是一条不合法也不违法的“灰色地带”，胆子有多大，就能赚多少钱。这个环节，王红亚和表姐已经体验过了。

第二个环节是有人带着那个阿姨进行“实地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