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在大会上又对营销经理一顿狠批，这次老板没再给王强留面子，他当着全体高管的面说道：“你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是第一责任人，出了问题都是你的责任。这么低级的错误都能犯，丢人！”

这是老板许宁和王强第一次翻脸。此后，王强的工作状态逐渐发生了变化。

雨季终于过去，项目开始动工，但进度却十分缓慢。

一来是工人数量少，积极性不高；二来是材料进场慢，浪费了时间。

工程总监要求施工方增加人手，尽快抢工，但施工方以各种理由推脱，竟然还找到王强做说客。

见王强一边高唱“高周转”，一边又帮人说情，工程总监觉得不对劲，私下让财务查招标采购的流程和环节，发现王强招的施工队伍是他曾经合作过的，并且在资金运作上还有猫腻。

工程总监断定王强从中收取了回扣，但又无充足的证据，只能将这事悄悄地告诉老板，并没有声张。

按照规定，18层以上的建筑，必须“出地”4层以上才达到预售条件。然而直到年底，这个项目一期工程才刚刚完成地下工程，开始地上施工。

临近年底，公司资金压力陡增，必须尽快实现销售，王强向老板许宁保证：“您放心吧，年前我一定实现开盘。”

王强找到马副主任，希望他帮帮忙，在不满足条件的情况下让我们先拿到商品房预售许可证。

马副主任说自己无能为力，他已经离开住建局，不负责预售证办理那块工作：“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招呼，你去找王科长。”

王强已经见过王科长多次了，但对方迟迟不松口，总说“风声紧，不敢违规”。

关系无法疏通，王强慌了神，他在公司营销大会上郑重地说道：“我们低调开售，如果有人查就说我们没有卖，对客户就说我们证件齐全。”

大家都是老手，明白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得假装有证销售。既然领导发了话，大家就默认了这种行为，毕竟从上到下谁都想尽快开售、赚钱。

一开始平安无事，客户该交钱的也都交了，可好景不长，一个不知名的网站上突然爆出了一条“XX项目违规销售”的新闻，还配上了我们工地现场的图片，没过几天，该网站又爆出我们夜间施工、噪音扰民的消息，之后各种负面新闻纷至沓来。

东华新城稽查大队天天来售房部检查，销售停滞，业主不满，在相关部门的施压下，那些收进来的钱又如数退还。

“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板许宁怒不可遏，一期的房子不仅没卖好，还把我们过去辛苦积累下来的企业形象全毁了。

王强劝老板别急，说那些小媒体就是拿负面新闻来敲诈，“给他们点钱打发走就行了”。

老板反问王强，多少钱能填饱这些人的胃口？

王强说道：“我去谈，您放心，三五万元就可以了。”

其它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老板许宁。

办公室主任跟随老板多年，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恼火到了极致才保持沉默，如果再说下去，他一定会当场撵王强走人。

老板不想当众失态，摆摆手让我们都出去。

最后，公司出面和小媒体沟通，花了7万元才平息了这些负面报道，只是这件事，并没有让王强再插手。

临近王强入职半年的时候，老板摆了一桌酒宴，邀请领导层吃饭。

那顿饭吃得很轻松，聊的尽是人生感悟，大家像多年不见的朋友。饭后人群散去，只有老板、办公室主任和王强留下来。

许宁问道：“王强，来公司快半年了吧？”

王强点点头，许宁继续说道：“王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您能力很强，学历很高，见识很广，但不适合我们这里。我们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神。”

老板第一次和王强说话用“您”，王强的脸涨得通红：“老板，对不住了，来公司这半年没有做出业绩，我的失职。如果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干出一番成绩。”

许宁摆了摆手：“不耽误您前途了，您另谋高就吧！”

王强没接话，端起一杯酒说道：“好，还是朋友。”

事后，办公室主任给王强办理了离职手续，他很快离开了。

因为想把项目做好，公司在前期的规划设计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原以为项目正常推进后可以顺利实现销售，万万没想到在各个方面接连磕碰，浪费了时间，还花了很多冤枉钱。这一度导致项目运转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员工的工资也发不下来。

王强走后，老板决定不再招什么项目总经理了，他亲自抓。这下，他才发现王强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

先是规划设计和现场施工不对等，比如售房部的临时大门，将来是要拆除的，用临时工艺做出造型即可，可工程部把钢筋混凝土全用上了，建造了一个气势恢宏、结结实实的大门。

不仅建造成本高，将来拆除的成本更高，老板许宁怒冲冲地责问工程负责人怎么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工程负责人说：“王强安排的，不得不执行。”

其次是营销宣传和工程施工不对等，比如营销宣传一期的房子里有新风系统、指纹密码锁、地暖等各种科技类配套，然而成本部门却说并没有这些设施，招采部门也说从来没招标过这些资料。

老板许宁责备各部门信息不沟通，营销经理说这是王强安排的，“说是先宣传，后期遇到维权了再‘维护’，花点钱请业主去高端宾馆住一两晚就能解决”。

老板许宁怒不可遏，但又无处发泄，只能私下安排成本部门核算，加上这些配置，成本增加了多少。最后的数字他无法接受，还未到交房的阶段，这些事情可以暂时隐藏，后期宣传的时候，只在隐蔽的角落隐隐约约地提点这些配套。

工程不断向前推进。先是工程达到预售条件，一期房子可以销售了，资金陆续回流，之后银行放贷到位，勉强给公司留了一条活路。

只是新的竞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