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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窝一个公主(1 / 2)

作品:《太子妃升职记

绿篱还守着灯没睡,见我独自一人回来十分惊讶,后来又听我说拒绝了和齐晟打那个赌,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鲜血来,恨铁不成钢地教导我:“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皇上那不是和您打赌,他是要许您誓言啊!”

“是啊,我看他那模样也是要起誓。”我点头,把腿抬高了,一边享受着绿篱的按摩,一边问她,“那又怎样呢?换你你就信?”

绿篱愣了愣,仔细地思量了一思量,换了个话题说道:“娘娘,您还真打算从后宫里广选佳丽啊?”

她一说这个,我顿时来了精神,用手一拍床帮,叫道:“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绿篱说道:“娘娘,奴婢倒觉得这是瞎折腾,除了太后那里想着趁机安插几个眼线,没准会挑几个狐媚子送过来,别的宫里送的,怕是连咱们宫里的粗使丫头都不如。”

我听了一愣,“不会吧?大伙怎么也得照顾照顾面子吧?”

绿篱不置可否,只轻轻地撇了撇嘴。

果然,第二日,太后那里挑选出来的宫女最先到了,品质也最高,一下子来了七八个,高矮胖瘦来了个齐全,有脸若银盘丰满圆润的,也有杏眼桃腮身如弱柳的……齐刷刷地在我面前站了一排。

那送人来的管事姑姑满脸堆笑地说道:“太后娘娘说了,叫皇后娘娘可着顺眼的留下一两个即可。”

我心情大好,爽快地一摆手,“全部顺眼,都留下吧!”

那管事姑姑大喜过望,嘴都快合不拢了,夸了我好半天的贤惠大度,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余宫里送来的“佳丽”,那就不太“佳丽”了。更过分的是黄贤妃那里,竟给我送了个乍一看挺丑,仔细一看更丑,甚至与历史上某位贤后都高度仿真的来!

我不由得感叹,黄贤妃真是一个很有气节的女子……

绿篱大为恼怒,恨恨道:“娘娘,您看看,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只得转身安抚绿篱,“淡定,要淡定,送美貌的来吧,你不淡定,送了这么一安全的来了,你怎么又不淡定了?”

绿篱深吸气,明显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一旁的写意却还觉得不热闹似的,紧着在边上煽风点火,“娘娘,这不是容貌的问题,这是态度的问题,黄贤妃对您不敬!”

我很是不悦地横了写意一眼,“哎?我说你能有点职业素养吗?你一眼线,没事你腿上勤快点,经常往幽兰殿跑跑也就得了,你挑什么火呢?”

写意听了脸色一白,立刻给我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辩白道:“娘娘冤枉啊,冤枉啊,奴婢自从进了兴圣宫,连宫门都不曾出去过一次啊,奴婢早已是洗心革面了啊,奴婢早已经发誓抛却前尘,只对娘娘尽忠了啊……”

嗯,小模样哭得是梨花带雨,嘴上倒是说得干脆利索,活脱脱又一个绿篱出来了。我转头看向绿篱,“你功不可没啊。”

绿篱十分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谦虚道:“还是苗子好,孺子可教,可教……”

跪在殿中的那个“佳丽”却是没了耐性,抬着脸,粗声粗气地问我道:“皇后娘娘,可是要留下奴婢?如果不留,奴婢还得赶着回去呢,笼上的粉蒸排骨快到起锅的时候了。”

我忙又转回头看她,点头道:“嗯,好,好,你也留下吧,先别看你的粉蒸排骨了,去后面的小厨房看看我要的那道蒜香蒸肉怎么样了。”

那“佳丽”愣了一愣,不过也是个爽快人,就此一拍大腿,“好咧,奴婢这就过去!”

大伙都被这“佳丽”的爽快给镇住了,半晌没出声。

我咂了咂嘴,打破了这阵沉寂,赞道:“果真是个爽快人,宫里就缺少这样的人才。”

话音一落,我就见绿篱与写意齐齐地哆嗦了一下。

我装作没有看见,只清了清嗓子,转头吩咐绿篱道:“把今儿留下的佳丽上个数,都先留在咱们宫里,找几个妥当的嬷嬷教一教规矩,然后挨着个地给皇上寝宫里送。”

绿篱闻言,杏核眼顿时瞪成了杏子般大小,惊愕道:“娘娘,还真的要给皇上送过去呀?”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就先把最漂亮的那几个挑出来,留在我身边伺候着,先送剩下的。”

绿篱估计是会错了我的意,立刻大松了口气,停了停,才又问我道:“怎么个送法?先送哪个?”

我认真思量了片刻,与她商量道:“要不就叫她们抓阄?”

殿中众人又都是一阵静寂。

我却觉得这实在是个公平的好法子,写个“上”字丢里面,谁抓到了,谁就先上!我张了嘴正要细说,绿篱那里已是忙着堵住了我的话,几步上前扶起我,一面扶着我向寝殿里走,一面高声说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劳累了这白日,也该乏了,快点躺下歇一会儿去吧。”

待进了寝殿,绿篱步子才慢了下来,转过头忧愁地看着我,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晚和齐晟彻底摊牌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忽地心慌起来,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渐渐脱离我的控制,而我明明发现了的,却仍是无能为力。

过了几日,赵王突然来宫里探望我,我遣退了身边服侍的宫女,向他描述我这些日子的心情,“我心里突然很害怕,是从没有过的慌乱,就像是不会水的人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抓哪里都是一把空,四处都没有着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湖水淹没口鼻,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要么憋死,要么呛死……”

赵王还是习惯性地蹲在廊下,转头瞥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我,视线从我日渐隆起的肚皮上一扫而过,然后很是平静地说道:“皇嫂,你不是已经会水了吗?”

我噎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那么文艺的腔调都白打了,立刻高声唤人:“绿篱,快点领着赵王去趟幽兰殿。”

绿篱从偏殿门口探出头来,赵王见了忙冲她摆手,转过头来连声告饶道:“皇嫂,我知错了,我是真错了。”

绿篱见我再没表示,便又缩了回去,赵王这才长吐了口气,默了片刻,才又说道:“皇嫂,你不了解他,他看似无情,实际上却是个极为重情的人。”

我不由乐了,问他道:“他对谁重情?对你媳妇?”

赵王面无表情,平静说道:“他对我也重情,我上次在他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你都忍不住暴打了我一顿,可是他却没怎样我,只叫我做个闲散王爷,富贵荣华样样不少。若是换了别人,我怕是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我冷笑,说道:“你死不了,是因为太后手里握着先帝的遗诏,不准他残杀手足,你不过是沾了老九的光,还真当他是记你的情呢?”

赵王抬眼看向我,慢慢说道:“一个帝王,若是想要一个闲散王爷死,可有无数的法子叫他死得名正言顺,可他却没有杀我。”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皇嫂,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像是溺了水,是因为不论是皇兄还是老九,你都不信任,哪怕是你身后的张家,你都是不能全然信任的,所以你才会害怕,会慌乱,会觉得抓哪里都是一把空。与其这样,还不如放开了手,任自己随波逐流,只要会水,总有能上岸的那天。”

我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能说出如此富含哲理的话来,一时不觉有些愣怔。

他静静地看了我片刻,却是笑了笑,从地上站起身来,笑问道:“皇嫂,别胡乱寻思了,还是安心养胎吧,生个白白胖胖的公主出来,皇兄必然十分欢喜。”

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又愣愣地坐了片刻,这才回过味来,冲着他的背影怒声骂道:“你才生公主呢,你这一辈子都生公主!”

时节进入六月,天气越发地热了起来,朝中各方势力不禁也有些躁动起来。齐晟有意将张家兵权回收,但张家却借口北疆形势紧张,不肯放出手中兵权。同时,一直臣服于南夏的云西各部族也开始蠢蠢欲动,几次与南夏驻军发生冲突。镇守云西的贺良臣奏请朝廷对云西的叛乱予以严惩,可朝中却形成了以楚王为首的“温和派”,力主对云西应以安抚为主,反对武力镇压。

朝中各方势力正胶着着,齐晟却又出人意料地给贺秉则与张家二姑娘赐了婚。

此事一出,顿时在朝中激起了层层浪涛。

贺秉则是贺良臣的独子,而贺良臣则是齐晟最为倚重的老将,贺家,分明是为齐晟保驾护航的巨舰,而张家,却是另外一艘军中大船,这两家的结亲,到底是谁向谁抛出了绣球?

我从绿篱口中听到“绣球”两字,不由得喷笑出声,笑道:“这绣球倒是实在,后面还拴着铁索呢,也不知道谁能把谁拽了过去。”

绿篱也笑了笑,又说道:“家里送了信来,说是二姑娘的婚期选在了八月里,到时候也不这样热了,最是正好。”

我听了却是有些意外,现在眼瞅着就要进入了七月,这要是赶在八月里成亲,时间上可是够紧的。

绿篱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她小心地看了看殿外,凑近了我低声说道:“没法子,二姑娘的肚子等不及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绿篱说不出话来。

绿篱生怕我不理解似的,把手放到自己腹部比了一比,又小声说道:“大了……”

我缓缓地合上了嘴,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抬眼见绿篱还眼巴巴地等着我的回应,只得又咂了咂嘴,叹道:“果真是块好地。”

绿篱闻言神色怪异,小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我肚子处瞟了过来。

我低头瞅了瞅已如西瓜般的肚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才下了半场的雨,索性也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张家的地都不错!”

正说着,齐晟却是从外面进来了。看我与绿篱两个人挨得极近,神态随意地问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自从那夜在凉亭中与齐晟一番“恳谈”之后,齐晟不再像之前十天半月不进我的宫门,反而是隔三岔五地就来我这里坐上一坐,也不谈朝事,只随意地扯上几句闲话,可惜我们两个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往往说到后面就会冷了场。

我觉得两人相对无言挺尴尬的,就打算趁着他在这儿的机会向他推荐暂居在我宫里的佳丽们,叫她们轮着番地给他上茶上水上糕点,直到齐晟瞧中了其中一个为止。

不过帝王就是帝王,说什么话都是点到为止,不肯说得太透,比如他从不说自己看中了哪个,而是说:“芃芃,你这里的茶叶倒是不错。”

又或是说:“芃芃,今儿这桂花糕不错。”

再或者是说:“芃芃,水晶糕倒是做得精致。”

这个时候我心里就有数了,便偷偷给绿篱做个暗号,叫她赶紧把送茶的又或是端桂花糕的佳丽洗涮干净,等到晚上天一黑就给齐晟送寝宫里去。

齐晟都没什么表示,也没说到底是桂花糕好吃还是水晶糕好吃,不过他的胃口倒是不错,因为送过去的佳丽就没一个能再回来的。

不过,齐晟的口味也是越养越刁,到后来,我这里茶水点心都上了一个遍了,他也不开口说哪个好吃。有一次我实在没法了,只能问他:“皇上,您吃粉蒸排骨吗?我叫她们给您上一份?”

“粉蒸排骨?”齐晟微张了嘴,有些愕然。

我点头,生怕他在被那“粉蒸排骨”给吓着了,紧着又解释:“形、色看着虽难看了些,不过味道却是极不错的,没准就能合了您的口味。”

齐晟稳了稳心神,摆手道:“算了,算了,朕最近吃素,不沾这些荤腥。”

再后来,他来我这里就滴水不沾了,我后面的那些佳丽就再没机会送出去。

绿篱忙屈膝向齐晟行礼,下去给他端茶。

齐晟径往我这边走了过来,随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还不忘刚才的事,追问道:“和绿篱说什么呢?怎么听着还提到了张家的地?”

我一噎,正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圆,绿篱已是端了茶回来,很自然地笑着答道:“娘娘说家里在翠山那边的几个庄子不错,该挑出两个来给二姑娘做陪嫁。”

齐晟闻言便点了点头,转头对我说道:“翠山那边还有不少皇家的庄子,拿了一个出来给了贺秉则也成。”

我不由咋舌,皇家的庄子可是比张家的庄子大得多了,齐晟对这贺秉则还真是够大方的,可见贺秉则虽因赐婚一事惹得齐晟不喜,但是却没失去他的信任。

齐晟瞥了我一眼,又问道:“想张二姑娘了?”

我自知和张家二姑娘没多大交情,若是说想她了齐晟一定不信,可碍着绿篱还在一边站着,我只得装模作样地感叹道:“我出门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转眼间她也要嫁人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齐晟听了似笑非笑地说道:“他们成了亲会来宫中谢恩,到时候你留她好好叙叙便是。”

我自然明白他这“好好叙叙”暗含深意,不过我也正是这么打算的,反正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不如就大方地承认了。我点头,说道:“见一回挺不容易的,是得好好叙叙。”

齐晟笑了笑,又坐了片刻,这才走了。

绿篱收拾着桌面上动也未动的茶水,心有余悸地说道:“娘娘,奴婢突然觉得现在的皇上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虽然看着像是脾气小了许多,脸上也常带笑了,可奴婢见了皇上却更觉得害怕了。”

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嗯,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

绿篱的手便跟着哆嗦了一哆嗦。

到了八月底,张家与贺家正式联姻,因为是齐晟的赐婚,贺秉则和张家二姑娘的婚礼很是风光,据说二姑娘的嫁妆长龙这边都进了贺府的门,那尾巴还没出张府的门的呢,看得盛都百姓齐齐咋舌,贺家娶得哪是媳妇啊,这是往家里搬了座金山啊!

不过,即便这样,贺府的当家主母林氏的脸依旧是拉着个老长,比往日里长了足足有一寸有余。倒是二姑娘,脸上虽难掩新妇的羞涩,却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管婆婆如何待她,都是一副柔顺模样。

两者相较,高低立显。

太皇太后宫中,我瞥了一眼来谢恩的林氏和二姑娘,侧过头偷偷地与绿篱叹道:“二姑娘不简单啊,人前小白花,人后霸王花,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绿篱怔了一怔,忽地低声问我道:“比咱们幽兰殿的那位呢?”

我思量了一下才答道:“没有可比性,江氏不管是什么花,反正都离了枝了,不足为患!”

绿篱还欲再问,那边的太皇太后已是转头瞧向了我这里,笑得很是慈祥,“皇后身子沉了,又在这坐了这许久,千万别累着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二姑娘也陪着你姐姐过去,姐妹两个关上门好好说几句私房话,一会儿你母亲走的时候,我再使人去叫你。”

我稍稍有些意外,由绿篱扶着站起身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二姑娘嘴上谢着恩,眼睛却是偷偷地去瞄贺母的脸色。贺母见她如此,脸上便又黑了两分。一旁坐着的太后却是先笑了,打趣道:“分明是母后自己想要留自家侄女说些贴心话,却偏要借着人家姐妹的由头,得了,臣妾也紧着回自己宫里去了,省得在您老人家这碍眼了。”

虽是这样说着,人却是没动地方。

太皇太后就指着她对众人笑道:“瞅瞅,这都是做太后的人了,还这般耍贫,也不怕皇后笑话你。行了,你就留这吧,听一听我们姑侄的贴心话。”

太后就掩着个嘴呵呵地笑,殿中的众人也忙都跟着凑趣地笑了起来。

婆媳大战如火如荼地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我自问没本事能叫她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又怕一个不留意那火星子再燎到自己身上来,忙借着太皇太后早前的话起身告辞。估计二姑娘也看出了些势头,这回连自己婆婆都顾不得再瞄上一眼,与绿篱两人一边一个地架起了我,如火烧屁股一般,脚不停歇地出了殿门。

回到兴圣宫中,绿篱借口去倒茶避了出去,二姑娘一看左右再无别人,一言不发地跪到了地上,郑重地给我磕了两个响头,口中说道:“菁菁谢大姐成全之恩。”

我有心敲打她,也没急着叫她起身,只是说道:“过往的事情我都不问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若说丈夫是女子在娘家的脸面,那这娘家就是女子在婆家的腰杆。你是咱们张家的女儿,这是到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的。你是个懂事的,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二姑娘明显地愣了一愣,这才又深深地磕下头去,沉声说道:“菁菁明白了,谢大姐教诲。”

我冲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又与她闲话了几句,没等着太皇太后派人来叫,便叫绿篱送她回太皇太后那里。

绿篱这丫头腿脚利索,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回来了,神神秘秘地走到我身边,连说带比画地小声嘀咕:“奴婢送二姑娘过去的时候,贺夫人那脸拉得足有这么长,连眼圈都是红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太皇太后训斥过了……”

嘿!这一脸的幸灾乐祸啊!

我说绿篱你还别笑话人家贺夫人,要是你有个独生儿子被人用绳子捆结实了吊在两艘大船之间,估计你连跳河的心都有了。你想想啊,这两艘船若是能一直亲亲密密地携手并行还好,若是一旦翻脸,不管从那边挥刀砍绳子,这当中的贺秉则都要落水,换成你是他娘,你能不哭吗?

绿篱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哭,一准得哭,怕是到时候还不如贺夫人,我连哭的地方都找不着。”

看这丫头一点就透,我心中大为宽慰,一面下意识地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一面笑道:“就是嘛,所以贺夫人也不容易的。”

两人正说着,写意从殿门外禀道:“娘娘,大明宫来口信了,说是皇上一会儿过来用晚膳。”

此话一落,我顿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一旁的绿篱倒是立刻喜笑颜开,瞅了我一眼后忙又强压下了满脸喜色,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已是向您低头了,您也别太驳他的面子,若是真的惹恼了皇上,吃亏受苦的还不是娘娘自己吗?”

我明白绿篱的意思,她这话直白了说就是齐晟已经够给我脸的了,我千万不能给脸不要脸。

我默默地坐了片刻,转头问绿篱:“你喜欢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冷屁股吗?”

绿篱被我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哪,连绿篱一个小小的宫女都不喜欢,齐晟作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每日里连小手指头都不用勾,就会有无数的美人往他身上扑,他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看我的冷脸?

“人有所求,所以才会伏低做小,所求愈大,姿态愈低,明白吗?傻丫头!”

绿篱又摇了摇头,仍是一脸不解。

我本有心再给绿篱讲解几句,省得以后她被男人卖了还要给人生孩子呢,可看到她这一脸的懵懂之色,我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唉,算了,还是省省吧,与其费劲给她开窍,还不如想法把她卖一个富裕点的厚道人家算了。

待进入九月,天气一早一晚地凉爽起来,我那挺了几个月的肚子终于停下了继续变大的势头,眼瞅着就要瓜熟蒂落,事到临头,我倒是一反以前惶恐忐忑,意外地镇定下来

因是齐晟的头一个孩子,我又占着皇后的位子,各方大佬都对这一胎极为关注,兴圣宫的编制顿时满员,连那接生的稳婆都严重超编了。齐晟早前就派来两个,太皇太后与张家又各自送了两个过来,后来太后觉得自己没有表示面子上过不去,索性也送了两个稳婆过来。

好嘛,正好凑足了八个,够开两桌麻将的了。

我与齐晟提意见,说稳婆有两个经验老到的就够了,这又不是要搞八仙过海,非得凑足了数才能成仙,你搞这么多来,万一有个事,听谁的是呢?

齐晟沉思片刻,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总得有个拿主意的才好。再多叫两个擅妇科的太医在这候着吧,还稳妥些。”

我真想翻个白眼,一想那动作太娘了,这才强忍住了,沉着脸问他:“用不用再叫两个擅长儿科的来候着?”

齐晟正色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倒是把这点给忘了。”说着便又转头吩咐随侍的内侍,“去太医院问问,看看哪个最善儿科。”

得!又凑了一桌麻将来。

到了九月中,齐晟往我宫中跑得越发勤快起来,由三天两头逐渐地变为一天两趟,到后面索性宿在了我的宫中。

齐晟对我如此热情似火,叫绿篱真是又是欢喜又是愁,一会儿满脸喜色地和我念叨:“娘娘,皇上是真看重您和小殿下呢。”一会儿又忍不住发起愁来,瞅着没人时和我低声抱怨,“娘娘,皇上一直在这里,家里的东西怎么送得进来啊?”

张家为了保证我能“一举得男”,早已是在宫外有所安排,有好几个和我产期相近的孕妇都时刻准备着呢,本来这事都已是疏通好了的,可眼下齐晟连着宿在我宫中,若是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捣鬼,这可真是太难了。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我正打算叫绿篱给端些消夜吃了再睡的时候,猛然觉得腹中一阵抽痛,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我突然间意识到,这回是真的要生娃娃了!

齐晟这阵子一直宿在我的宫中,可今天云西那边来了六百里加急奏报,他召了几个重臣一直在大明宫议事,晚饭前还派人传了话回来说今夜里就不过来了,谁想到我就偏偏赶在今儿晚上要生了!

绿篱那里早已是吓得脸色都白了,却强自镇定着,凑在我耳边低声问道:“娘娘,趁着皇上不在,可叫家里人先把孩子送进来?咱们只留了家里送过来的稳婆在产室,到时候不论娘娘生男生女,都说双生子便是!”

你这丫头也太敬业了,你主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玩阴谋诡计啊!双生子也是能随便生的吗?这宫里七八个稳婆都从没摸出过我这是双生子来,你叫我突然给生了两个出来,别人怎么想?

好吧,就算她们摸不出来是因为业务不过关,与我不相关。可你也得想想现实啊,人家那一胎生两三个的,那娃娃能有多大?而我这里生出来的是多大?你从外面抱进来的那个又有多大?你说我抱两个加起来小二十斤的娃娃送齐晟面前去,我好意思说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吗?

你真当齐晟是个傻子吗?我肚子在这摆着呢,他又不是没见过,他能信吗?

我忙摇头,“快拉倒吧!这宫里有八个稳婆,你只留张家的那两个,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捣鬼是不是?”

绿篱瞪大了眼,问道:“那怎么办?”

我想了想,答道:“还是听天由命,生什么算什么吧,你叫人进来,先把我扶到产室里再说。”

绿篱认同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便突然慌失措地高声叫道:“快来人啊,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这一喊不要紧,就如水泼滚油锅,兴圣宫里顿时就炸了。

稳婆宫女各处乱窜,几个稳婆卷了袖子齐齐上阵,团团把我围住,七言八语说得那叫一个热闹!写意等几个宫女都被她们指使得蒙头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吩咐好了。

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人多不干事,鸡多不下蛋”了!好容易挨到一阵阵痛过去,我指着围在四周的稳婆们怒声骂道:“都他娘的给我闭嘴!”

这稳婆们估计是没见过我这样脾气火爆的产妇,吓得立刻噤了声。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便是极危险的事情,更是有“一脚踏进鬼门关”的说法,我可不想在这鬼门关的门口再被人从背后偷偷地推上一把。

我转头看向一直守在身侧的绿篱,见她面上虽然还带着些许的慌乱,可眼神却是十分地镇定,便暗中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掌,吩咐道:“留两三个老嬷嬷下来,其余的都叫她们外面等着去。”

绿篱明白了我的暗示,冲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抬头看向那几个稳婆,看似随意地指点了其中三个,说道:“你们三位留下,别的人都出去!”

那没被点名的几个稳婆似都大松了口气,相互看了看,赶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殿内顿时清静下来,我叫绿篱扶着我坐起身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被留下的三个稳婆,猛地冷声喝道:“都给我抬起头来!”

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抖,迟疑地抬头看向我。

这三人,其中有两个是齐晟送过来的,在我宫里待了有多半年了,是早就熟识了的,剩下的一个却是张家前段时间送进宫的了。

我盯着她们几个,赤裸裸地威胁道:“我不说废话,我若母子平安,自然少不了你们三人的荣华富贵,可我若是有个好歹,也会有人替我报仇解恨,别以为有人在背后给你们撑腰就能平安无事,他护得你们一时,却护不了你们一世,保得了你一人,却保不了你全家!”

话刚说到一半,那三人便齐齐地跪下了,一个劲儿地磕头,颤声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我在一阵咚咚咚的磕头声中撂完了那些狠话,见这三人磕得这么实在,又没个停下的意思,生怕她们几个再都磕晕了过去,只得赶紧给绿篱使了个眼色,叫她出来唱一唱白脸,安抚这几人一番。

绿篱忙对着那三人说道:“三位嬷嬷快些起来,只要娘娘能平安诞下皇嗣,各位便都是有功之臣,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的。”

那三人这才惶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等站直了腰,就听得绿篱又继续说道:“这才对嘛,娘娘是个直爽脾气,才与几位嬷嬷把话都讲透了的。大家别害怕,娘娘待人可是极宽厚的,上次宫里的梳头丫头把娘娘的头发扯落了好几根,娘娘也不过是只叫人打了她四十棍,都没……”

我连忙掐了绿篱一把,止住了她下面的话。

丫头啊,掉几根头发就能打人家四十棍,四十棍都能打死一个壮汉了!就这还叫待人宽厚?绿篱,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果不其然,那三个稳婆腿上一软,又都跪下了,吓得身子也跟着哆嗦起来。

我一看总怎么下去也不行啊,只得又亲自出马安抚她们道:“行了,都起来吧,这会子害怕也没用了,既然大伙儿的命都捆一条船上了,就都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吧!”说着又指了当中那个模样最为干练的婆子说道:“吴嬷嬷,以你为主,她们两个为辅,赶紧的吧!”

话音刚落,却又是一阵阵痛袭来,这次却比上次还要厉害,就跟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连带着还向下扩散了过去,痛得我忍不住向后仰倒过去。

绿篱忙又攥住了我的手,急声叫道:“娘娘,娘娘,你挺住,挺住啊。”

我挺你个头啊,我挺住挺不住也得生啊!说这废话有用吗?!

关键时刻还是老同志显示出了高超的职业素质,那吴稳婆估计是把事情都想明白了,噌地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二话不说掀了我裙子就做起了产科检查,过得片刻就听得她沉声说道:“娘娘别慌,这是刚开始的阵痛,离生还得有段工夫,您先攒着些气力。”

她说着又转头交代绿篱道:“绿篱姑娘,一会儿娘娘过了这阵痛,咱们扶着她下床来走一走,这样子生得更快一些。”

另外两个稳婆也回过神来,应和道:“就是,就是,下来走一走,宫口开得快。”

我这里早已是疼得七荤八素的,若不是碍着面子,都恨不得哭爹喊娘的了,哪里还有工夫想什么宫口宫门的,只觉得过了好一会儿,那痛感才下去了,然后就被她们几个架着下了产床,在殿里溜达起来。

正咬牙溜达着,就听得写意在殿外惊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后娘娘来了,太后娘娘来了。”

我正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闻言便没好气地叫道:“请到正殿里歇着去!”

片刻之后,写意又满是欢喜地喊道:“娘娘,娘娘,太皇太后来了,太皇太后来了。”

我咬了咬牙,强忍着怒火,吩咐:“也请到正殿里歇着去!”

谁知刚过了没一会儿,外面又传来写意激动高昂的声音,“娘娘,娘娘,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